但此刻我手中的濡湿证明了我的健全。

我也只是个会为友人流泪的普通人。

“我还好,尼可,不必为我心伤。”我收拾好了心情,轻快地安慰面露不忍的导师,“我只是终于感受到了穿越百年的实感,一时间不太能够接受。毕竟死亡不应该这么快发生在帕沃尼斯教授身上。”

抽动的滞涩感翻涌而起,填满了尼可·勒梅的喉咙。

“抱歉,奥莉......”炼金术师懊恼地意识到自己误读了弟子脸上的表情,将她一如既往令人安心的温和沉静理解成了对颠簸命运的淡然接受,“......我以为你已经接受了。”

刨去那些略显跳脱的思维方式和始料未及的直白行径,奥莉尼斯一直表现得成熟敏锐又通情达理。那段短暂的相处是如此鲜活热烈,令尼可·勒梅飞快地接纳了这个一头栽进他花园的巫师,并将她从需要引路的幼辈视为衣钵相传的弟子又奉作交付真心的友人,却逐渐忘记了她才十六岁的事实。

一百年过去,整个世界轰轰隆隆向前滚动,只有她倒流回了幼小的十一岁。

“......没关系,尼可。反倒是我要感谢你,帮我驱走了眼前的虚幻,触摸百年后的真实。”

我向我那惶惶不安、满怀愧疚的导师摇了摇头。

“谢谢你什么都不问、一如既往信任并保护了我,还将一切好与不好的事物对我坦诚以待。”

尼可·勒梅什么都没说。

他站了起来,给了我一个久别重逢的拥抱。

他的拥抱非常有力,他的温度非常温暖,他毫无保留地就像接纳某个失而复得的身体器官一样紧紧将我圈在怀里,再也没了之前的生疏和踌躇。

——奥米尼斯说的没错。

保持谦谨和感恩是很有必要的,因为我亲爱的导师在我的坦诚下终于放松了下来,停止了向外源源不断散发不安。

说实话,他隐藏的很好,但瞒不过我。

我对他人的情绪非常敏感,无论多么超高的伪装,甚至本人都未曾察觉,情绪也会像味道或是声音一样飘散到空气中,被我的感官捕捉——自我出现后,一直萦绕在炼金术师身边的情绪像一层奶油叠一层酥皮再叠一层水果的拿破仑蛋糕,口感复杂又难以捉摸,轻快美妙却流动凝涩。

毫无疑问,他的确为我们的重逢感到欣悦,但在此之上也覆盖了一层无法忽略的浅浅忧虑。

他在担心什么?

——是因为盖利吗?

我亲昵地贴上导师的侧脸,安静地思考。

是因为我的盖利曾与全世界为敌,被巫师界抛弃,如今囚于高塔孤独一人吗?

有可能。尼可了解我,他清楚我是一只无法放弃亲缘的群居的獾,总有一天会翻山越岭奔向另一个格林德沃......也许,他担忧圣徒卷土重来。

但这说不通。

毕竟我并不热衷权力,也不爱好支配,第一次巫师战争于我而言仅仅是让我提起了研究麻瓜技术的兴趣——我不喜欢杀戮,尼可不会忽略这一点——哪怕我接出了盖利,也只会将他留在身边细心照料,引导他走上光辉伟大的未来而不是万人恐惧的末路,绝不放手任他在外面乱撒野。

他根本不必担心我的态度。

可是除了盖利,我想不到任何可能的麻烦与我关联,那一沓报刊书籍里我并未看到多少相熟的名字。

“奥莉,我真的很高兴......"

尼可·勒梅叹息着抚摸我的头发,呢喃着失去我的难过......这可能是老炼金术师少有的失态了,在戒备消退后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亲手感受我的存在。我理解他的喜悦和愧疚,于是我顺从地将下巴搁在他的肩上,伸手慢慢拍打他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