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水中月,镜中花,是黄粱一梦,是海市蜃楼。
诸伏高明当然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动,怎么能不心动呢?那孩子像是突兀闯入他世界的精灵一样,抖落着晶莹的羽毛,在他的心底种下无尽的痒。
可也正因为心动,所以反而无法靠近。
人不该因为一晌贪欢而在真假也分辨不清的旖旎中沉沦,不该一厢情愿地在虚假中注入真的感情。
那是不负责,对他自己是这样,对她来说也是。
划定好界限,才是最佳的选择。
陷入沉思的诸伏高明没有注意到,在他打开灶火的时候,少女坐在被炉边的身体有些僵硬。
她故意地转头看向厨房的方向,张张嘴,似乎还想要强迫自己以漫不经心的语气和对方交谈,可幽蓝色的火苗在眼底跳跃的时候,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脑海里又浮现出了那个时候的场景,蒸腾的热烈空气,在脚下顺着木柴攀升的火焰,还有皮肤上传来的焦灼的痛感和被浓烟熏得几乎无法呼吸的感觉。
玄心空结以为自己可以坦然接受疼痛,哪怕是那种濒临死亡的痛楚。
她以为自己并不讨厌疼痛,因为那种强烈的感觉可以让她产生“活着”的实感。可现实好像不是这样的,身体在抗拒,灵魂在抗拒,抗拒那个剥夺她生命的画面。
她长长地吐了口气,终于还是什么也没说,转回身,讷讷地垂着视线看着桌面。
她有点茫然,她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怎样的情况。
她从小就感受不到任何属于人的感情,她不知道什么是爱,什么是恨,仿佛什么都可以,仿佛怎样都好。人开心了就会笑,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就会开心,但她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她什么也不想要。
那要怎么办才好呢?刀子划破手指,她感觉到了疼痛,那是种鲜明到让人无法忽略的感觉,是她能感觉到的唯一的感觉。
于是她告诉自己,那就是她想要的。
仿佛这样就能让她离一般的人更近一点。
妹妹遍体鳞伤地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发现那孩子露出的表情和自己不一样。她好奇地去触摸那孩子的伤口,想问她为什么。
可夜弥尖叫着推开了她,她咒骂她,她诅咒她。
玄心空结不明白那是为什么。
就像她不明白现在的自己在看到跳动的火焰时为什么会想要别开视线一样。
“是觉得难受吗?你的脸色似乎不太好。”诸伏高明的声音响起,玄心空结才从那种宛如溺水的感觉当中抽离,回到现实。
她怔怔地抬起头,看着不知何时从厨房里走出来的青年。
“不,没事。”她摆出了一个略带歉意的笑,那表情里揉捏了几分腼腆:“可能是有点困了。”
“是很晚了。”诸伏高明说着,将两个碗摆在了桌上:“您也该早点休息……我的意思是,在吃完之后,今晚……”
他稍微顿了顿:“您可以留在这儿。卧室里有新的床单和被褥,客厅也足够大。”
这不是一个意外的提案,事实上,既然已经来了这儿,玄心空结原也没打算离开。
不过她还是露出了有些局促的模样,问:“这样会不会太打扰您……”
“在这样的时间,我无法安心看一位女士在外面奔波。”诸伏高明说:“近来长野也不太平。”
“您是在担心我的安全呀。”玄心空结没有继续绷着脸上的表情,笑了:“可您不怕我对您做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