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大夫人此话一出,翊坤宫霎时如死一般的安静。

谢珠藏惊愕地看着谢大夫人——她梳着简单的高椎髻,穿着靛蓝色的飞花布棉袄,搭一条乌金色四合如意云纹的马面裙,皆不是都城时兴的雅致花样,而是显得格外的庄重,甚至比她真实的年龄还要老气几分。

可这样老气的装束,令谢大夫人如同一尊石佛。即便是坐在翊坤宫的下首,面对着玄汉帝最宠爱的妃子,她依然镇定而又威严。

谢大夫人也有这个资本。

谢大夫人是应天四大姓中“程”姓的嫡长女,她的夫君是太学大学士,她的父亲,是如今的丞相。更不用说,谢珠藏的祖母早逝,父亲全赖谢大夫人长嫂如母地抚养长大。而后来,谢珠藏的父母救先帝而亡,奠定了今上的太子之位。

赵婕妤回过神来,立刻道:“殿下聪敏过人,是性情中人呀,怎么会是无知莽撞呢?”

谢大夫人慢慢地抿了口茶,颔首道:“是啊。殿下得陛下与文华殿诸位学士悉心指点,敏而好学、仁义孝悌,是有目共睹的。”

谢大夫人慢悠悠地说话时,扈昭仪只觉得自己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果然,谢大夫人“啪”地放下杯盏,就道:“此事上,殿下总是没错的。”

玄玉韫没错,那被他泼了一脸酒的扈玉娇,就必然是有错了。

扈昭仪一激灵,立刻道:“殿下此时还在奉先殿跪着呢。”

谢大夫人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意:“殿下真性情,难免有年轻人的意气。若是其他的小郎君,只会得满堂喝彩。我谢家阖家感激殿下出手维护。但殿下是国之贰储,陛下深谋远虑,对殿下严加管束,是国之大幸。”

姜还是老的辣。

谢大夫人这话一出,谢珠藏立刻就明白——扈昭仪败了。

扈昭仪这话无非是想说玄玉韫被玄汉帝罚了,所以玄玉韫有错。可她没想过,有的错,玄汉帝能说,却不会允许旁人指摘。

扈昭仪也不是个蠢的,她顿时醒悟过来,差点气得仰倒,却硬生生地忍了下来,缓缓地道:“谢大夫人说得极是,是家里把娇娇养得娇憨了些。”

扈昭仪脸上露出了歉疚的笑意,看着谢珠藏道:“娇娇被人撞到,打翻了酒壶,因着阿藏离她最近,就误会了阿藏。她素来喜欢阿藏,又是娇憨的性子,还当阿藏不喜欢她呢,一时就别扭上了。”

扈昭仪说罢,露出了无奈又好笑的神色:“她知道错了,急得发了热。阿藏会原谅她的吧?”

扈昭仪知道谢大夫人难对付,直接将矛头转向了谢珠藏。

谢珠藏抿了抿唇,只道:“殿下,还在……奉先殿呢。”

她说话很慢,却口齿清晰,用扈昭仪的话,堵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