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他这般抚着宓茶时,满手软腻红润的婴儿肥,如今他的手下,只剩下一张消瘦苍白的人皮。
“明天开始,来爷爷院子里住。”薄唇轻启,他娆娆地开口,弯腰覆在宓茶的耳边轻语,“莫调皮。”
宓茶一怔,什叫从明天开始?
她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试图解释道,“可是、可是我明天要学校比赛了……”
“比赛?”熊天晟抱着胸,“以战斗为基础而设置比赛,对低阶牧师来说根本就不公平,我们用不着参加这种比赛。”
宓茶猛地看向妈妈,她没听说过不许参赛这件事情!
百里夫人收到女儿的视线,搁下了茶盏。
茶盏在紫檀木上磕出一声瓷木相接的轻响,她开口,解释道,“这件事我也还在和你爷爷『奶』『奶』商量。本来参加全国大赛,只是为了让你其他优秀的龄人,不过这种机会未来有的是,不必非得在大病初愈时急着赶趟。”
“觅茶。”云棠开口,她长相清丽,声音也空灵若泉,甫一开口,便让人仿佛置身于翠竹之间。
“现在的局势,你多少也有了解。上一你在外使用[复制],便引起了不小的『骚』动,我们担心你要是在首都『露』面,会面临更大的危险。”
“但是名单已经定了,如果我这时候退出,那其他人也没法参赛了!”
“这不是问题。”百里夫人道,“我们会给予其余七人补偿,时向大赛组协调,安排另外的牧师进入校队。”
凭百里家的面子,中途更换一名牧师,大赛组不会不给面子,其他学校更不会有意见。
一来,进入首都的学生,大多是江泽兰那一类出生于能力者家族的孩子,她们身上所背负的东西远超普通的女孩。百里的小公主在台上,她们打起来只会束手束脚、心存顾忌。
二来,安排入赛的新牧师级不可能比宓茶高,e408主动削弱了己方的力,其他队伍自然双手双脚赞成。
“可是、可是……”眼见几句话的功夫里,她就要被大赛除名了,宓茶慌了起来,“我已经跟别人约好了,这次比赛一定要拿到赛星的。”
此话一出,几位长老顿时『露』出了讶然之『色』。
宓茶是什『性』格他们再清楚不过,居然会放出这种豪言壮语,在出乎他们的意料。
“好!有气魄!”熊天晟立刻鼓掌,“我们就要有这种争第一的信心!”他喝彩之后,语调一转,“但是,咱这一次就不跟她们争了啊,都是群小丫头片子,赢了也没什意思,对不对?”
不管是高中能力者大赛还是大学能力者大赛,几乎所有的青年比赛上,牧师获得赛星这种事情都闻所未闻。
所谓赛星,指的是在全国大赛上表现最突出、最优秀的学生。
而牧师却是彻底的辅助、后勤人员,是容易被人忽视的存在,一场比赛下来,连解说员都未必会提一次牧师的名字。何况宓茶还是低阶牧师,根本不适合战斗类竞技。
赛星这个目标,在是有点强人所难。
所有人都默认了要让她退出比赛,宓茶又扭头,焦急地望向妈妈,希望妈妈能帮她说几句话。
百里夫人对此视而不。
在局面陷入僵持之际,沈芙嘉站了起来,已然落座的妖魁眉梢一挑,潋滟的蛇瞳里划过一丝不耐。
他在是后悔,没有第一时间将沈芙嘉就地绞杀,错过了最佳时期。
在一众长辈的注视下,沈芙嘉走去了宓茶面前,将她两边的袖子卷了上去,『露』出了宓茶的手来。
她侧身对着几位世界顶端的强者歉意一笑,“各位前辈,你们的担心的确都是实情。如果因为客观原因导致宓茶不能参赛,我相信不管是其余校队成员还是学校,一定都能理解。”
“轮到你说话了。”熊天晟冷冷地低语,一圈气浪骤然『荡』开,将沈芙嘉的长发撞得向后飞扯,上位者的威压如泰山一般铺天盖地砸下,压得沈芙嘉膝盖一弯。
这威压比当初百里夫人所施展的,要凌厉数倍。
这种局面下,沈芙嘉一个惹了众怒的外人开口,在是不太明智。
她暗自咬牙发力,重新打直了膝盖,面上保持着平静,继续往下说道,“前辈,我意冒犯,只是想给你们看一些,你们没有过的东西。”
“笑话,我没有过的东西?”熊天晟本就沈芙嘉不爽,这个时候沈芙嘉还在他面前多话,让他愈加暴怒。然而,他话音刚落便忽然一顿。
沈芙嘉捧起了宓茶的双手。
那双曾经光滑如软玉一般的手上长满了薄茧,指腹粗糙,指根上的茧子更是连成一片。
沈芙嘉接着弯腰,她脱下了宓茶脚上的凉鞋,抬起了她的左脚。
那只从前娇嫩得在森林里法走路的脚掌上,角质层明显增厚,脚趾的颜『色』也深了一圈,全是破皮、磨损后落下的『色』素沉淀。
沈芙嘉半跪在地上,捧着宓茶的左脚,眼睑微垂,“在y省的一个多月里,这双脚一共长过大大小小十八个水泡、六个血泡,数次的擦伤。选拔时不能使用[治愈],每天晚上来,宓茶就打着手电,自己坐在床上拿针挑破、用创口贴包扎。”
几人望向了宓茶,眸中流『露』出了几更深的讶然。
“我们每天从早上六点半训练到晚上十一点,寝之后还有课后作业,在如此紧张的高压环境下,宓茶跟不上进度、又害怕被人笑话,于是每晚到大家都睡着之后,一个人偷偷去『操』场加练。”
“我第一次见到宓茶时,她连在开着空调的健身房里,做一套热身运动都要中途休息两次,可就在那一个月内,她能够在暴雨下的泥路上独立完成四十五公里的越野。”
身上的威压不知何时平息了下来。
沈芙嘉眸,冲着几人一笑,“她很珍惜这次比赛,比谁都想站上首都的赛场。”
宓茶红着脸去穿鞋子。
“也、也没有那么夸张…”她小声地反驳,可唇角抑制不住地微微扬起。
就算所有人都以“百里家的小公主”她,至少在嘉嘉眼中,她只是宓茶。
“好。我百里家的弟子,怎能半途而废。”
倏尔,一声低缓的声音从白玉山水图后响起。
那声音苍劲浑厚,语调淡然若松,沈芙嘉呼吸一滞,还未见人只闻其声,却已有一股特殊的气场在这座厅中铺散而开。
面前的三位长老已是修为不俗,让人惊骇,然而这声音所带来的磁场更是与众不,与面前的三人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伴随着凤头杖点地的声响,那副白玉山水图后,走出了一男一女。
两人皆已不再年轻,男人一身褐『色』素袍,白发苍苍,长发以发冠束起;女人满头灰发,以木簪固定,着一身玄底金丝菊的长款旗袍。
百里谷内少老人,这两人却是例外。
其中一人,沈芙嘉已经过,是百里族的族长,百里鹤卿。
另一人她不曾见过,但当她看百里鹤卿身旁的老人之时,她便立刻意识到——
这便是天下唯一的一位天极轻剑士,谷岳铭。
不需要任何理『性』的析,仅仅是在看他的刹那,一股高山仰止的震撼便油然而生。
尽管她还年轻、她的能力者之路才刚刚开启,但沈芙嘉已然清晰地明白:这是她一辈子都无法抵达的高山。
两人虽然年迈,但依旧可以窥见年轻时的风采。
百里鹤卿相貌平平,可气质出众,浑然如玉;
谷岳铭剑眉星目,精神抖擞,不半龙钟老态。
两人的穿着并不华丽,甚至过朴素,但当他们同时落座于主位时,一股天下谁主的气场瞬间『荡』开,如定海神针一般,将一切波澜都镇压平息。
他们也的确是做到了这一点。
五十年前,百里鹤卿刚刚登上族长之位,在丈夫谷岳铭的帮助下,第一件事就是扫平了禹国数十年的动『荡』,举族搬迁来了这里。
所谓天地君后四个字,他们担得起这份美誉。
在他们落座之后,宓茶唤了一声爷爷『奶』『奶』,随后向他们介绍沈芙嘉,“爷爷,这位就是沈芙嘉。”
谷岳铭抬眸,白眉之下,双目如星,自带锐意。
尽管沈芙嘉在心中做了数次的建设,可当她被这双眼睛注视时,依旧忍不住心口一痛,后退了半步。
老人家的敌意十明显。
“爷爷、『奶』『奶』好。”她顺势弯腰,向两人鞠躬。
“谁是你爷爷。”谷岳铭端坐高位,他脸上没有喜怒,可说的每一个字都压得沈芙嘉喉口腥甜。
在绝对的力面前,什决心、什意志,全都一文不值、软弱力。
终于,沈芙嘉坚持不住,双膝砸在了地上,哇地吐出了一口鲜血。
“嘉嘉!”宓茶惊呼,她跪到了沈芙嘉身旁,立刻取出法杖为沈芙嘉治疗。
“不…我没事……”沈芙嘉拂开宓茶,抬起袖子揩去了唇角的血,抬头望向了上方的谷岳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