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芙嘉的左手被抬了来,她听见严煦在面喊:“左30!”
风灌进耳朵,沈芙嘉整个大脑都在嗡嗡作响,脚空空『荡』『荡』,风大得像是能把她整个扳倒。
是谁抵着她?是谁主导着她的手?她在身处何处?
四周遍布炸.弹,她的身体不受她的主导,全权交给了别人。
她讨厌这个训练,更恐惧这个训练。
除了宓茶,沈芙嘉谁也不信,她甚至不信自己,可宓茶的力量不足以撑她,于是在这场训练中,她连宓茶也无法信任。
左手握着的钢管被抬了来,伸向了某处,沈芙嘉紧紧握住钢管,努力缩小自己手的厚度,以免擦到了炸.弹,如不是理智『逼』迫着她,沈芙嘉绝对会将手抽出来。
黑暗之中,时间格外煎熬。
她仿佛立在一只过分狭窄的独木舟之上,四面八方都是火海,掌舵的却是七个来自不地方的女孩,而沈芙嘉于这些女孩的关系仅限于“学”。
她能信任她们吗?她该信任她们吗?有谁会把自己的命交给别人——一群高中学?
她感觉她的手越来越远离她的身体,它被别人带到了陌生的地方。
两侧的碎发被冷汗湿透,瞳孔收缩到了极致,沈芙嘉的脸上是惨白一片。每一缕风都凌厉地像是透明的白绫,它们拂过沈芙嘉,在她的身体和脖子上一缕缕地缠绕、收紧,将她勒得肌肉僵硬、无法呼吸。
沈芙嘉从来不知道,悬崖外的风是如此地令人心慌。
这是整场训练中最针对沈芙嘉的训练。
完全信任他人这件事对她而言,比加练一千个俯卧撑还要难上百倍。
在这极度的恐惧之中,她的手终于触碰到了什么,甫一触碰到冰凉的硬物,沈芙嘉的手背立刻一颤,本能地想要收回来,她受够了,这事情未免太过荒诞!
可继而,她听见身传来严煦的声音——
“一颗,完成!”
这一声宣判让沈芙嘉大大松了口气,先前的一切慌『乱』、恐惧的负面情绪被她吐出了大半。
她接着被慢慢挪去了右侧,重复上一轮的动作。
身体被人大幅度移动,沈芙嘉刚松的气又被提了来,她全身紧绷,又变得肉眼可见的僵硬。
这样的紧绷折磨着沈芙嘉的神经,她想要表得游刃有余,想要拿出一个队的勇气,可她做不到。
她脑中重复着爆.炸、重复着坠落,重复着她和身每个人这三年来任何一点细微的摩擦、不快。
她重新义自己和在掌控她生命人之间的关系,仔细地回想她们之间到底有没有这样一根足矣支撑生命的钢管。
这无疑一只费力杠杆。
托付背四个字,听来简单,真到了危急关头,谁还不是各自飞离。拉住悬崖之外的另一只手,对谁来都是一件费力到倾尽全力的麻烦。
七人的面孔一一在沈芙嘉脑海中回『荡』,她又开始回想,这些人到底有没有拉住她的力量。
在对七人的不断回想之中,沈芙嘉恍惚间突然听到到了闻校的那句——
「你的社交太浮于表面了,都是碍于些情面的客套。」
她在黑暗中看见了童泠泠看她的眼神,满是敌意和不信任的眼神。
那眼神实和沈芙嘉看别人时一模一样,只不过她懂得用笑容修饰而已,在无人之处,沈芙嘉独自面对着镜子时,她看见的眼神和童泠泠如出一辙。
她讨厌这世上的大多数人。
可事到如今,她们八人已经被组成了一支队伍,想要取得胜利,团结和信任是必需品,否则她只会沦为童泠泠那般场。
沈芙嘉死死闭着眼,她不要失败!她绝不接受失败!如这是胜利的必要条件,那么就算是强迫自己,她也必须信任身的那七个人。
强迫这个词对于沈芙嘉来并不陌生,她强迫过自己的身体去超负荷训练,强迫过自己的大脑去超负荷学习,她甚至强迫过自己远离宓茶。
但这是她一次强迫自己去信任一群人。
从西到东,她在悬崖之外、炸.弹的包围之统共移动了一丈半的距离。宓茶抬钢管,沈芙嘉的右手由她负责。
在抬的时候,她能明确感受到沈芙嘉手掌的僵硬和轻轻地颤栗。
她害怕极了,她脆弱极了。
在她最最不安的那一点,宓茶抬了钢管,让她的手背终于触到了最一颗石子。
坚硬微冷的石子从空中落,沈芙嘉一怔,她在眼罩中睁开了眼。
眼前的眼罩濡湿一片。
结束了?
方形的钢管开始退,她们一点一点将沈芙嘉拉回了悬崖、拉回了她们之中。
自始至终不过四十秒,沈芙嘉毫发无损,并且成功完成了挑战。
她回到了陆地,有人为她了摘了眼罩,她又回到了光明的世界。
一瞬间,所有的恐惧、猜忌都烟消云散。
沈芙嘉愣愣地有些没有回过神来,她拭去了眼角冰冷的碎泪,往四处一看:天光亮堂堂得正大光明。
在最危险、最黑暗,在她一动都不能动的那段时间里,有一群人托着她,帮她避开了所有的爆.炸物,令她轻轻松松地站在了比群山最高点还要高的巅峰。
而接来的时间,她也将站在每一个人的身,托每一个曾经站在她身的人。
在金光万道的旭日之,那些只敢在黑暗中滋生蔓延的琐碎心思,已可以灰飞烟灭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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