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将学生们拉回了他们第一天来的宿舍楼。
每四人被关进一间寝室,按照排队顺序依次被单独传唤。
吃过了牛肉和水后,在牧师的自愈能力下,宓茶的病好了一些,她分出了点精力,替严煦『吟』唱了一段[治愈]。
严煦的情况比她糟很多,胃空了太久,骤然吃下烤牛肉,不仅没能令身体好转,反倒让她呕吐了一次,方才闻校长说的话她听得断断续续,并不太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会儿缓过了点劲,她立马询问沈芙嘉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芙嘉瞌眸,“我不能告诉你。”
严煦张了张嘴,声音还没出口便被沈芙嘉打断,“别提什么共进退,我现在不想高谈阔论。”
她靠着床柱坐在地上,胸口起伏得厉害,眼睑半耷拉着,挤不出半分精气神。
这是沈芙嘉彻底断食断水的第四十个小时,她上一次吃的还是班长带回来的两根树枝。
三人对视了一眼,最后开口的是柳凌荫,“好吧……”她长长地叹了口气,用叹气掩盖饥饿带来的喘息,“愚民和后宫妃嫔不该妄谈政事。”
沈芙嘉自己不愿意说,那谁都没法让她说。
柳凌荫气沈芙嘉把她们划分出去。
连慕一颜、秦臻都被沈芙嘉纳入了行动人员里,她们这些合作了一年的团队成员却什么都不知道,就连事情发生后,沈芙嘉也对她们三缄其口。
她当时就不应该那么相信沈芙嘉,由着她大半夜『乱』跑。
宓茶看了眼闭上眼睛休憩的柳凌荫,又看了眼旁边的沈芙嘉,沈芙嘉疲惫地摇头,“我不是这……算了。”
她太累太饿了,根本没有解释的力气。
何乾倒下的那一刻,像是忽然抽干了沈芙嘉最后的一丝精力,她右手捂着眼,疲惫地仰头靠着床杆,鼻尖萦绕着雷电烧焦人肉的气息。
她什么都想不起来,什么都无法去想,她只想好好睡一觉……
临时组建的审讯室建在这栋宿舍楼的顶层,第一个进去的是文莹,她自然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很快被放了出来。
第二个是陆鸳。
推开房门后,整个审讯室一览无遗,四名老师都在,闻校长坐在中间位置,每人面前放着记录册,天花板对角线上安置的摄像头亮着红点,房间很大,可留给陆鸳的只有中央的一把折叠椅。
陆鸳先看了眼已经恢复了的何乾,随后才坐到了位置上。
何乾的脸『色』很不好看,不知道是因为受伤,还是因为败给了一群等级、状态都不如他的小孩。
“谈谈吧。”闻校长道。
“这算是擅自审讯么。”陆鸳回道,“你好像没有这个权力,我要求司法机关来审判。”
“言重了,”闻校长回绝了她的说法,“这只是学校的校长想了解一下事情经过,顺便找学生谈谈心。”
陆鸳立即起身,“那没什么好谈的,我是一看见老师就会抑郁的类型。”说罢,她便转身朝着门走去。
她本以为自己会被拦下,可直到将门拉开之后,也没有人出声制止她。
陆鸳脚步一顿,扭头看向桌子后的四位老师。
真的放她走?
闻校长对上了她茫然的眼,抬起了右手指向门,“请便。”
陆鸳于是把门关上,又坐回了位子上。
她的目光落在了几人面前的纸上,“你想干什么。”
“了解事情经过。”闻校长身子后仰,靠在了椅背上,“身为校长,这点权力我可以有么?”
陆鸳没有回话。
她盯着言老师,一动不动地盯着看。
言老师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她怎么了么,为什么要这样盯着她看?
坐在她边上的李老师冷声道,“陆鸳,你如果想说就好好说,不想说就出去,时间很紧,我们没空陪你闹。”
这帮小崽子把言老师当做什么了,仗着言老师好说话,一个个都从她身上下手,净挑软柿子捏。
陆鸳稍稍收回了紧盯言老师不放的视线,“我是想和言老师说一声,严煦和宓茶好像生牛肉吃坏了,我来的时候听见柳凌荫在里面急得骂人。”
“什么…”言老师惊呼出声,她立即扭头去看闻校长,眼神中的焦急不言而喻。
情侦部出身的李老师无奈扶额,再去看陆鸳时,果然见那个面无表情的丫头眼中透出了两分“果然如此”的表情。
从早上开始就板着脸的闻校长倏地笑了,他放松了身体,笑着开口,“陆鸳,你得留下来了。”
言老师茫然地嗯了一声,气氛怎么突然变了,刚才发生了什么?
她疑『惑』地去看李老师,李老师在底下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
没发生什么,只不过生『性』单纯的牧师又一次被学生设计了。
来到宿舍后陆鸳就觉得奇怪,就算闻校长不打算惊动司法机关,想要私下了结这件事,那也应该将他们单独安置,避免串供。
这是常识,这里的房间也足够单独安置二十二个人,可她们却四人一间地聚集在一起,分配方式居然还是自由选择。
她上来的时候文莹刚刚下楼,这就更加离谱,闻校长不是没有经验的职场小白,他是一名在职军官,怎么会出现在审讯途中把嫌疑犯放回来的低级错误?
进入房间,一切就更加奇怪。
在她和闻校长一言不合准备离开时,闻校长格外宽容的态度、桌上记录用的纸笔以及言老师的存在,终于让陆鸳确定了——
沈芙嘉的推测没错。
这场审讯不是为了查明案件、找出凶手,而是一场『性』格测试。
通过真实的情景模拟,检测出他们每个人的『性』格,从而进行角『色』定位。
让言老师坐在这里,为的是用牧师的能力检测学生们的情绪波动,可和另外三个老油条不同,言老师的演技嫩得不是一星半点。
不管是陆鸳、沈芙嘉还是其他学生都知道,这群老师里,最容易套出情报的就是言老师。
陆鸳做了最后的检验,当言老师焦急地看向闻校长时,她很容易从那份眼神中读懂了言老师的意思:
「先放一放,我要去看看她们」
言老师一早就担心学生们的身体情况,可为什么她没有一到宿舍就给学生们治疗,无非是学校在通过糟糕的身体情况,给学生们制造精神、肉.体双方面的压力。
现在所有人的身体都濒临崩溃的状态,这时候的反应是最真实的反应,连精明狡猾的沈芙嘉都累得思维迟钝,何况是别的学生。
“对一群十几岁的学生这么残忍,你一点都不愧疚么。”陆鸳并没有因为老师的笑容而放松,她眯着黑眸,语气间有了些许怒意。
“你觉得自己还是小孩子么。”闻校长十指交叉,搭在了腿上。“有多少边疆、前线的士兵都不过是十几岁的年龄,而你们连一场‘野营’都有两名以上的老师保证你们的安全,你有什么不满?”
“你不怕我去教育局举报么。”陆鸳冷声道。
闻校长轻笑出声,这一声笑较之先前多了太过的玩味,他还是那两个字,“请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