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想到温宜霄,并且真的看见了温宜霄。
不是他的幻觉,真实的温宜霄独自坐在三米外的一张长椅上。
谈少宗并不准备跟他打招呼,他们本来也并没有多熟悉,而掉头离开又会显得过分刻意。他继续往前走,路过长椅背后时听见温宜霄的声音:“他们并不是想要找女儿的替代品才领养了我。”
这并不是自言自语,谈少宗知道温宜霄看见了他,这是在讲给他听。
谈少宗停下脚步。
温宜霄穿着一件普通的圆领卫衣,离开了借来的高奢正装和拍照用的夸张走秀款新品,他看起来恢复和年龄相匹配的稚嫩。金洁告诉过谈少宗,温宜霄刚刚成年不久。
抗拒和排斥虽然已经明显表露过,但现在直接被对方道破他耿耿于怀的原因,谈少宗自愧还不如一个小孩成熟懂事。他为难温宜霄做什么呢,被领养也未必是温宜霄自己的意愿,而余礼钧做什么样的决定也轮不到他干涉。
谈少宗其实羡慕他们,他们都比他更擅长放下和往前看。
“我其实不叫他爸爸或者父亲,不管公开场合还是私下,我都叫余叔叔,”温宜霄继续说:“他们还是很爱自己的女儿,一天也没有忘记过她。并不是余叔叔选中了我,我小时候他们一家一起来过福利院,我其实不记得了,我才三四岁吧,她夸我可爱。”
谈少宗不想听下去,打断他:“我不是怪你,只是一时——”
“我知道,”温宜霄头也不回递一罐啤酒给他,“你要吗?”
谈少宗犹豫片刻,也在同一张长椅上坐下来。温宜霄从卫衣口袋里拿出另一罐酒:“从房间小冰箱里拿的,怕被经纪人发现,一路藏着出来。”
谈少宗提醒他:“明天退房的时候要对账单的。”
“那是明天的事了。”
海浪声在夜间变得更清晰,连同清凉潮湿的地中海海风一起涌过来,他们突然默契地沉默下来。原本应该有很多可以话题可以畅谈:之后要不要再合作,对成片是否有额外要求,以及余礼钧夫妇后来是如何生活的……但谁都没有说话,连啤酒也在打开以后就被放到了一旁。
谈少宗比中午仓促离席时要平静许多。
他的沉默无言也是一种躲避,事实上他并不太想听温宜霄讲更多他与领养家庭的事,他在那里过得好或者不好都会令谈少宗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