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路上过年也没什么不好,但哪有在家里舒服,所以为了今年在年前能够赶回岭南,周敬觉得有必要赶紧把‘回岭南’这件事提上日程。
“我明日就入宫辞行,反正接头人已经抓回来了,剩下审讯的事情完全可以交给刑部和秦元平负责,咱们还是别趟这浑水,尽早离开的好。”周敬说。
夫妻俩向来默契,意见大多时候都一致,没什么好争论的。
第二天一早,周敬直接去了宫里,齐毓则回王府去收拾,并让金莱银柳,张顺李寿他们做好随时出发的准备,等周敬入宫辞行获准后,他们便立刻动身回岭南去。
然而,让他们没想到的是,之前觉得很简单的‘回岭南’这件事,竟慢慢的变得不再简单……
“啥?为什么呀?我不想干!”
周敬的声音从勤政殿中传出,音量大得让在回廊外值守的宫人和侍卫都忍不住面面相觑。
勤政殿中,顺宁帝没好气看着眼前这个打算在自己面前犯浑的小子,冷声打破了周敬的幻想。
“谁问你想不想了?这是圣旨,你想不想都得干!”顺宁帝态度十分坚决。
周敬急得转圈:
“不,不是!这,这跟咱们之前说好的不一样!”
顺宁帝一边批奏折一边抬眼扫了扫他,问:“哪儿不一样?”
“之前您的旨意是让我和齐毓回京出席寿宴,我们回来了,也确实出席了,我们甚至还送了礼,按理说现在就该回去了呀!”周敬暴躁说理。
顺宁帝就着他的话批奏折,一本批完拿下一本的空隙才有空回他一句:
“什么该不该?该不该是该你决定的事吗?朕让你去做你就去做,哪儿那么多废话?”
周敬被噎惨了,愣是理智尚存才克制住没敢跟顺宁帝拍桌子,他深吸一口气后,试图晓之以理:
“不是,父皇明鉴!我一个藩王,总留在京城算怎么回事嘛。知道的说父皇留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留京造、反呢。”
顺宁帝御批的动作顿了顿,被周敬话语中的‘造、反’两个字给气笑了。
这种在京里完全算是忌讳的词语,在他嘴里倒是没任何忌讳,想说就说。
“造、反?”顺宁帝的声音微冷。
周敬猛地闭嘴,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但他也只是就事论事,若是这样就把老父亲给惹恼了……那……不就正好嘛。
老父亲生气,把他和齐毓赶出京城,让他们今生今世别再回来,这不也挺好。
周敬很快就在心里打好了小九九,谁知老父亲接下来的话却把他的小九九彻底粉碎。
“就凭你那仨瓜俩枣的兵造、反吗?”顺宁帝平静的问。
不是他小瞧人,就现今编入岭南王府的五百府卫,还是靠他接济才有的。
“你小子哪儿来的自信说出‘造、反’两个字的?”顺宁帝疑惑的问。
周敬沉默了,他面色阴沉,脑袋上被扎着两把来自老父亲嘲笑的刀。
“还有事吗?”顺宁帝问他。
周敬被老父亲精准打击到了自尊,脑子混乱,一时想不出任何能让老父亲同意他回岭南的理由,只得一声叹息,丧丧的摇头:
“没了。”
这个回答,顺宁帝很满意:
“很好。那别杵着了,去做事吧。镇国公刺杀案的幕后之人一日揪不出来,你就一日别想回岭南。”
周敬无语。
他想问天问地问自己,他和镇国公无亲无故,调查遇刺这种事情怎么会落在他身上呢?
垂头丧气的领命转身,走到内殿与外殿连接的玉石屏风旁时,顺宁帝忽的又唤了他一声:
“等等。”
周敬眼前一亮,欣然转身问:“父皇改变主意了?”
“哼。”顺宁帝冷哼一声,都没高兴回答他,直接吩咐道:
“反正要留在京里,让你媳妇儿也别闲着,京郊那边有几座荒置的山头,让她教教户部的人怎么搞梯田,若能将此法推行全国,那将是功在千秋之事。”
齐老师对种田的狂热周敬是知道的,如果他们暂时真走不了,那找点种田方面的事情给齐老师做似乎也不错,只不过周敬咽不下这口气,故意反着来,气闷闷的对顺宁帝回道:
“父皇不是说,只要我找到刺杀的幕后之人就让我们回岭南吗?这么点时间哪够教的,户部的人真想学,得亲自去岭南请教才行。”
此番话说得外殿的刘盛一头冷汗,心道这位岭南王是真不知道‘害怕’两个字怎么写吗?
先是说出‘造、反’两个字,现在竟敢在陛下面前公然拿乔,陛下这回总该要龙颜大怒了吧?
刘盛很快做好迎接圣怒的准备,但他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顺宁帝夹杂怒火的声音。
内殿中,只见顺宁帝将周敬上下打量一番,冷笑着说出一句:
“依朕看,就凭你的资质,一时半会儿估计也查不出幕后之人,户部的人怕是用不着亲自跑一趟岭南就能学会了。”
周敬:……
一场谈话,几次吃瘪,周敬饱了。
没想到老父亲竟然是个隐藏的嘴炮王者,周敬自觉在两人悬殊的身份中很难占据语言上的主导地位,只能暂时在口头上吃下这个亏,暗地里发誓,一定要尽快把刺杀镇国公的幕后之人给揪出来,狠狠的打一打这个老父亲的脸。
周敬回府把暂时没法回岭南的消息告诉齐毓,齐毓肉眼可见的失望,可四目相对,谁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又说了到京郊开垦梯田的事情,周敬说:
“你要不想做,咱就不做。”
齐毓冷静下来,问他:“不做算抗旨吗?”
“……”周敬豪气干云道:“抗旨算我的。”
“你会怎么样?”齐毓好奇问。
周敬想了想,说:“无非就是流放削爵,他还能抄我家?”
齐毓点了点头:“也对。那……到时候咱就离,省得受你牵连。”
“嗯。到时……”刚说了俩字,周敬才反应过来:
“不对啊齐老师,你说什么呢?离什么离?我都为你舍身忘死了,你却怕被我牵连?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齐老师,你不能这么对我,我……”
哀天怨地说了一大通,周敬这才发现齐毓在偷笑,立刻收敛心神发出严正警告:
“齐老师——”
说着就伸手去抓齐毓,但齐毓早就料到他的动作,提前看好了逃跑路线,让周敬扑了个空。
围着圆桌转了好几圈后,周敬才如愿把齐毓圈进怀里,忍不住埋在齐毓肩窝里唉声叹气:
“哎呀,我都这样了,齐老师你还跟我开这种玩笑。”
齐毓拍着他的后背问:
“现在还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