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瓜熟蒂落

便是孔雀、燕子这两个贴身伺候的也不知道,连珊得了李书垂回魂的信儿过后没多久,就迫不及待叫馒头求到他跟前。

李书垂那时候才知道,李笼月为了救他竟不惜损耗自身,当即不顾兄劝阻应允了连珊。

不同于怨鬼托生,多病多灾,一应劫难皆应在己身;以凡人之躯蕴养大妖元魂势必要吃尽苦头。季珑对李书垂寸步不离,也是因为她体质特异,悟道后修出的灵力恰好适合涤荡怨魂,滋养催发妖魄罢了。

当然,如此异效,把握好分寸,确实能够稍缓孕育的苦楚。而季珑虽时有薄情,但对待恩人,总是要温柔些的。若是还指望枕边人什么时候再舍些机缘,那就更舍得花心思了。

不论怎么说,单单一团伶人光影固然高深玄妙,可白韶只想找个肯扮作男儿的活偶,教得一点儿不上心,那些乱七八糟的男侠功夫也很是杂乱无章。

若不是那话本子里的道韵,饶是季珑天资不俗,也不知道还得多久才能在就戏入道这一途琢磨出个头绪来。

更何况,对

多少被宠出些霸道性子的季三小姐而言,为求真传拉下脸皮在白韶师父面前撒娇讨好也就罢了,素日相处,无论容貌性情,话本子里外,到底都是自家夫君来得可爱。

同时孕育大妖和怨鬼托生的孩子确实辛苦极了,尤其是妖胎坐成后,迅速隆起发沉的腹部和酸痛的腰椎让李书垂几乎没工夫咀嚼从前的噩梦。

所幸这两个孩子来历非凡,妻主性情宽厚也是世间少有,从不问他旧事。虽也与他同床共枕,但只略作试探,便再未以女子身份在床笫间给他难堪。

如今,李书垂只愿那妖胎争气些,如连珊所言,两个一起出来。虽也不能完全遮掩月份不足的尴尬,至少算是有个说法。

是的,孩子,季珑从最初就理所当然这样亲昵地称呼李书垂腹中孕育的生命。反倒是他,一直到生产之时仍要妻主贴心地扮作男儿姿态,才肯安心在她怀中辗转。

其实,为迎接孩子的到来,整个季家早就做足了准备,其中以随时候命的七八个产婆为甚。但馒头早已言明,这两个身世不凡的孩子并不得天道喜欢,若想平安出生,必得做好遮掩。

因此,李书垂刚有发动之兆,季珑便找了个观兽纳凉的说法,揽着他稳稳当当飞进了那自回门后就许久未进的兽园。也不必做什么,无数珍禽异兽便自发地围拢过来——这回倒不止对李书垂一人亲近了。

腹痛最初来得不算频繁。兽园柳荫下,李书垂倚着季珑半躺在刻意犁得松软的泥地上,懒懒地翻着她从前为求仙搜罗来的志怪传奇,搭着园里禽兽们此起彼伏的啸叫啼鸣,其实还算自在。

到刺人的日头从头顶落到树梢底下,李书垂便已把头紧紧埋在季珑肩上了。但也只是鼻息愈发粗重,实在难受才漏出一两声文雅细碎的呻\吟,纤长的十指在季珑背上扣得发白,指甲盖儿边缘下方甚至显出些许暗紫的淤血痕迹。

季珑试过替他揉腹,待耻骨稍开便改为按摩不堪重负的腰椎。松劲儿的间隙则替他擦擦头颈上的汗迹,口中咿咿呀呀拖着京戏的调子,低吟浅唱些小李公子平素爱听的花妖狐魅的故事。

没有艳烈的油彩和戏袍,也没有高筑的红台和争先恐后喝

彩看赏的戏迷,过于轻柔平顺的唱腔甚至没了戏文应有的跌宕顿挫,乍一听去像是哄孩子入睡的歌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