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何处问道

,方寸之间打着圈儿的纤纤细步也不知胜过世间多少男儿家。

白韶没有骗人,学戏的确能够入道。被他珍藏了无数年月的伶人光影就是此类道统的佼佼者。

可他不过是寂寞久了,想养个与那人相似的玩物聊作慰藉,观季珑此刻气韵,却好似当真了入道,虽远不及记忆里那人甩袖回首间的绝色,举手投足却也自有风华。

一念及此,白韶顿时再无心欣赏这灵动婉媚的吟哦。他瞪着眼睛挑剔半响,只觉得季珑举手投足,处处都有那人的影子,却又处处不同,实在令人煎熬。

季珑也早看见白韶师父从脖颈到手背处时隐时现的血纹。

不同于年岁尚浅的连珊,她知道白韶师父不是自己能够应付的存在,若被勾起怒火,自己难免要受一番蚀骨的苦楚。

可她偏想这样在他眼前唱上一场,偏想叫他知道,她要的不是修行中人的施舍,更不是几步便走尽前人看得到头的歧路。

自然,便是这几步路,也已让许多人孜孜以求,却一辈子都走不到头。

可季珑想,她既熬得住无数异类垂涎设计的苦楚,那也该配得真正的长生久视,逍遥神仙。

“徒儿近日幸逢奇遇,自认于学戏一途有所进益,不知师父以为如何?”严妆摹面的女伶唱得忘情,收得却也干脆利落。

说这话时,她盈盈一拜的模样仍是男儿家才有的婉媚,却已不能叫人想起戏里那个纯稚俏丽的小和尚了。

白韶并不知道,那是季珑曾经在话本子里,做小灯笼时的模样,也不会像冯家班的老师父那般,眉心叠起深刻的沟壑,拿手重重敲在小徒弟脑门儿上。

他只是本能地不愿与季珑了断因果。

与那人不相类的风情,毕竟也是风情。

白韶不愿承认,季珑以女儿身扮作男儿,将那人的影子从身上剥离出几分后,反而愈发容易勾动自己心底某种纯粹、隐秘的钦羡。

“是有些有些火候了。”白韶定了定神,自以为赶在季珑再次开口前找回了些底气,“你想见见那影像里的仙人么?”

季珑自然是想的。

虽说,她自信既已入道,便是不见,待她遍历凡尘烟火,也能走出一条登仙的坦途来。但若有前人筚路蓝缕,她便是不能全然步步相趋,举足一观又何妨呢?

于是话本子外,季珑到底没断了同白韶那薄如纸翼的师徒情分。偶尔入梦,被白韶召去,也还是愿意扮上男装哄他一笑,假装没瞧见他听戏时跟着比划的小动作。

只是,在白韶又言仙踪渺渺,他自己也需等待机缘之后,这其中有几分是为他承诺的那位仙人,又有几分是念往日授业旧情,乃至见他言行惶恐,纯粹心生同情,也就只有季珑自己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