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听她这么一说,明显是跟自己有关的,也正了神色:“太太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王夫人说:“是关于琏儿的。”
王熙凤说:“二爷他又胡闹了?”
王熙凤脑筋一转,就知道贾琏别的事情上不会有什么。他在做官上面根本不用心,只是挂个名,领点儿俸禄银子,还不够他自己几天挥霍的,而平时替府上办事也算圆滑,目前为止还没有办砸的呢。
最好的便是一个‘色’字了,也最容易在这事上出问题。
自打成婚之后,被王熙凤知道信儿的状况已经有好几个。
只是到底都是外面的,露水姻缘没多久就断了,王熙凤不好与他计较,只是偶尔敲打一番,说些吓唬他的话,就算这样,还要被贾琏说是夜叉星呢。
王夫人就知道王熙凤聪明,简直一点就通,“论理我不该打听侄儿屋里事儿,不过,到底放心不下你。听说前段时间就有个什么多姑娘,这回又来了一个什么谁的媳妇,还打算趁今天你在老太太那边热闹的时候……把人带回家呢。”
王熙凤手中的帕子一紧,艳红的指甲都抠到自己的手心了,她让心情沉淀一番,真心实意的说:“多谢太太告知我,不然我还被蒙在鼓里呢,这表面上风光,实则不知道多少人在暗中看我笑话……”
王夫人说:“我也有一些犹豫,要不要这个时候告诉你。可是又怕你什么都不知道,若是再被你回家撞破,更吃了亏。”
王熙凤正若有所思,沉默不语。
王夫人说:“我知道你心中是有成算的,可是可别闹到最后成了你是没理的了,老太太虽然疼你,也越不过亲孙子去。”
王熙凤正色说:“太太放心,太太的苦心我明白!这阖府上下能真心为我打算的,除了太太还有能谁,就是二爷也是个不知好歹的!我就算对他再好也是白用心!”
说着忍不住拿着手帕擦眼角。
王夫人说:“你知道分寸就好,要如何处理我便不掺和了,且就权当不知道这事儿吧。”
王熙凤知道王夫人这么说是对她最大的宽容了,当不知道这件事儿,想要怎么解决,全由王熙凤自己做主。
王熙凤对贾琏真是又爱又恨。
她几年也不过一次生日,嫁进贾府之后,统共不过这么一次。
偏偏就要在她生日这一天给她没脸,行这种没羞没臊的缺德事。
可见他心中也是没她的!不然哪个丈夫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王熙凤一时恨的咬牙切齿!恨不得现在就回去和贾琏大闹一场,还过什么生日!谁还有这个心情!
不过冷静下来之后,就知道这么做是不可取的,酒宴都已经备下了,兴致勃勃的人们已经在那等着了,如果这个时候她闹出来,那就是她的不是。
特别是老太太,会如何看她?小姑子小叔子们如何看她?还有仆人又如何看她?
如果今天她这个好日子,反倒去和贾琏大闹一场,那么她倒成了那个没脸的。在这府中当真没有立足之地了!
王熙凤根本没时间单独料理贾琏,因为今天阖府大庆,她马上要去老太太身边。
路上王熙凤转了转心思,就想到了主意,派了几个人分别去办事,就来到老太太的上房来。
这个时候家里人已经都来了,都在这,就等她了。
王熙凤进了门请过安之后,立刻被拉过去,尤氏打趣着说:“哟,我说你今天可真拿大了,知道我们要给你过生日,偏偏就最后一个出场,让我们等这好半天!”
王熙凤笑道:“真被大嫂子说中了,我就是故意要当这个压轴,要不然你们还不知道今天是谁的好日子呢!”
引得旁人大笑,贾母笑得最乐,她就喜欢王熙凤这泼辣的性格,喜欢王熙凤不拘身份在她面前放肆玩笑。
宝玉笑说:“我们的好戏还没上场,凤姐姐倒是先演了一次压轴了!”
戏剧的剧本子都是写成一长卷的,卷的底部有一卷木轴,因长卷的最后一场戏靠近木轴,所以称为大轴,大轴前面的戏,也就是倒数第二场的称为压轴。
为吸引观众坚持看下去,最精彩的节目往往放在倒数第二压轴的位置,演完这个节目差不多就要散场了。人们也就习惯用轴的位置来称呼每一场戏,好像一场戏就是向观众展示一幅多彩的画卷。
王熙凤强打起精神和她们应对,一边还要照顾老太太的情绪。
王熙凤一边跟老太太说笑,面上表现的如常,实则心里面再打着盘算,算着时间。
心道:既然这样的日子你还给我没脸,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让你在全家上下丢人现眼。
正在大家宴席吃着正高兴的时候,下人连忙回报说,“王家的人来了,来给二奶奶贺寿来了。”
女眷有王子腾的夫人,还有王熙凤的三个在京的嫂子。
贾府本来没料到王家会来人,也没下帖子请,但是亲家来了更热闹。
王熙凤说是她早上刚刚去请的,本来她一个小辈过生日没打算请长辈,可是竟然办了宴席,阖家庆祝,不如都请过来热闹热闹。
而且也不提前去请,是当天谁在家就请谁来,这也省得家里长辈给她准备礼物,只是当临时邀请亲戚们过来吃顿便饭了。
王家女眷立刻被请进内院来,护送女眷前来的王子腾的两个儿子王彪和王群,贾珍安排他们到了外院,贾赫亲自作陪。
王熙凤那边才喝了敬贾母这一桌的几盅酒,脸色就有些泛红。
王夫人就不让她喝了,贾母说那就扫了兴了,还想让人灌她。
贾母让他们今天可以不分主子,奴才,全都和王熙凤乐一乐。
众人正摩拳擦掌呢。
王夫人就说:“老祖宗,今儿早上凤丫头到我那儿的时候,闻到了刚撤下去的鱼腥味儿,呕了一回。”
贾母惊讶:“什么?她是病了还是……”
邢夫人已经想到了,抢话说:“莫不是有喜了吧?”
王夫人说:“还没请太医来,还说不准,不过我看她那个样子是不离十了。”
王熙凤自己都惊讶了,她早上到了王夫人的屋子是有过不舒服,还以为早上起得急了,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再加上王夫人说的事儿,她还哪有心情去注意稍感不适的状况。
不过她一想到葵水的确是过了几天没来了,但她这个又经常都不准,更没有放在心上。
王夫人说:“因为知道今天府中必定忙乱,打算等到明个儿或者是宴席散后再给她请大夫,以防万一,老太太还是让她少喝些酒吧。”
贾母说:“应该小心点儿,宝玉过来,替你凤姐姐喝酒。”
王夫人说:“别人敬你凤姐姐的你就都喝了。”
老太太心疼孙子不肯让他多喝,旁人自然也都不敢多劝,让宝玉每次就喝一口以作代替。所有能入席的挨个敬过了就罢了。
而且老太太急于知道王熙凤身体究竟如何,已经派了人去拿帖子请太医。
大家照样吃酒听戏,等到太医来了就换间屋子诊脉,也不耽误什么。
王熙凤根本没什么感觉,不认为自己怀孕,有些怕让大家白高兴一场。
王夫人就坐在旁边,拍着手安慰她,说不论有没有,还是看一看比较保险。
王夫人自是知道王熙凤这个时候肯定是怀孕了的,而且过几个月这个胎还要养不稳流产,已经能看出是个男孩儿。
所以才不肯让她多喝酒,怕就是这顿酒影响了胎儿的发育。
就算是扫了老太太的兴又怎样,难道还能比一个孩子的性命更重要?
太医来了之后,姑娘们都避讳了出去。
老太太还有各位太太却没挪地方。
王熙凤一向是个大方的,前两天还抱着乔巧姐儿给这位太医看过,所以也不用挡上帘子了。
当着婆婆太婆婆的面,这位外男还是太医,便不用那么些繁文缛节了。
这样当面诊脉,当然能够诊断的更清晰。
不到一柱香的时候,太医就起身说:“恭喜老夫人,贺喜老夫人。”
贾母已经笑得合不拢嘴,“果真是喜事?”
太医:“是喜脉,目前月份尚浅,只是有些胎像不稳,奶奶还需要多加保养,不可操劳才是啊。”
贾母说:“凤丫头可听见了,太医都叫你不可操劳,日后可别再猴似的了!”
“哎哟,老祖宗,这下我可不敢了!”
王熙凤也很激动,巧姐已经好几岁了,她又迟迟没有动静,长房一直无后,这越发的给了贾琏勾三搭四的借口了。
贾母让人封了银子,请太医出去。
这次重开了宴席,大家一叠声的向王熙凤祝贺,当然,这个好消息也得报到前面去,让贾琏还有大老爷他们也高兴高兴。
大老爷贾赦的确很高兴,还大手一挥,赏了当时唱戏的许多银子。
可是回报的小厮回来说,没看见琏二爷,不知道去哪儿了,王家的两位舅爷来了之后还没看到二爷呢。
王熙凤心中冷笑。
别人当然不知道二爷去哪儿了,她却派人监视着呢。
贾琏回家了,果然让人开箱子拿了银子,把鲍二家的老婆找了进来,而且还把其他人都远远的打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