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太孙拿秤杆挑开了盖头,略一低头,便对上了一双含着好奇的水润杏眼。
见她不似寻常女子般羞怯,太孙不禁一怔,继而便笑了起来。元婠娘眨了眨眼,也笑了起来。
她笑起来原本是极好看的,又俏丽又纯真。可是此时此刻,她非但脸上的妆容重得根本看不出本来面貌,这一笑更是“扑簌簌”往下掉脂粉。
“噗呲!”太孙没忍住,笑出了声。
元婠娘神色一僵,瞪大了眼睛,低头去看掉在自己手上的和裙摆上的粉末。这一刻,她恨不得把上一刻的自己怕死。
——叫你笑,叫你想着给太孙留个好印象。这下,丢人了吧?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窘迫,太孙急忙忍住了笑,回身吩咐宫娥,“去给太孙妃打水洗漱。”
元婠娘只借着害羞地低着头,窘得不敢说话。
太孙柔声道:“我还得去招待一干重臣,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女官宫娥便是。”
他并没有自称为“孤”,便是表明和太孙妃夫妻一体的意思了。元婠娘何等聪慧?一下子便品了出来。
她慢慢地抬起了头,笑盈盈地觑了太孙一眼,又觑了他一眼,低声道:“那你少喝些酒,我等你回来。”
太孙不禁一怔,笑容更大,也更真诚了。
——头一次,他入对入东宫有了期待;头一次,他觉得进东宫不再是例行公事,而是“回来”。
“嗯。”太孙点了点头,这才转身出去了。
到了大夏这个年头,皇权的集中几乎达到了顶峰,君臣之之别也近乎天渊。
因此,哪怕今日是储君的大喜之日,能到东宫讨一杯喜酒的这些重臣、宗室、勋贵们,也没有一个敢放开了喝,大胆地玩乐的。
为了避免他们过于拘束,圣人只是略略坐了坐,便借着身体不适,先行离去了。而众人才放松了不久,太孙就出来了。
察觉到气氛陡然的僵硬,史鼐连忙举杯,大声道:“今日太孙大喜,臣等敬太孙一杯,祝太孙与太孙妃百年好合,琴瑟和鸣。”
众人如梦初醒,急忙跟着举杯,有些杂啦啦地说:“祝太孙和太孙妃百年好合,琴瑟和鸣。”
太孙对史鼐微微一笑,接过王柱满上的酒,“孤与诸公同喜。”言罢,一饮而尽,朝大家伙儿亮了亮杯底儿。
“好!”史鼐赞了一声。
众人见太孙笑眯-眯的,丝毫没有愠怒的意思,胆子才慢慢大了起来。
气氛重新活跃,才有了几分赴喜宴、吃喜酒的感觉。
太孙和众人又喝了几杯,说了好些收买人心的话之后,拉着史鼐悄悄问道:“少保,民间的喜宴是什么样的?”
——他只知道,反正不会像现在这样,又克制又无趣。
“殿下就知足吧。”史鼐笑道,“且去打听打听,有几个新郎官不被灌醉的?有那醉得厉害的,连洞房都入不了。”
“啊?”太孙一惊,暗暗庆幸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