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喻通往北梁的必经之路上。
夜色仿佛一滴墨色,慢慢晕染在天际,一点点扩散、弥漫……
南喻使团的队伍扎营下来,一个素色白袍的男子,从营帐中步出,拔身站立在大营残破的牙旗之下。
喻字牙旗斑斑驳驳,边角被沉闷的夏风撕扯,发出咧咧的声息,犹如南喻眼下的处境,破败而萎靡。
素衣男子身材纤细,面露不足之色,精瘦的腰身却挺得笔直。他约莫三十岁的年纪,虽不年轻,但岁月几乎未曾在他的脸面上留下过多的痕迹,一张容长鹅蛋脸,双眉弯弯犹如远山,虽眼目、鼻子、嘴唇哪哪都不算出挑,拼凑在一起亦显得过于朴素,却给人一种莫名的出尘之姿,说不出来的翩然落落。
“阮相。”
一个仆者来到素衣男子的身后,他拱了拱手,似有什么不便出口的话,却还是硬着头皮道:“最多再有三日,使团便可抵达梁京了。”
素衣男子微微回头,正是仆者口中的“阮相”,南喻国相阮文辞。
阮文辞淡淡的道:“是啊,快到了。”
仆者焦急的道:“阮相,您可知晓,万年侯与北梁人主谈妥的条件?北梁人主册封万年侯为喻侯,除了交出人主的骨灰之外,他们……他们还要阮相您的命啊!”
阮文辞的表情还是淡淡的,似乎甚么也无法牵动他一丝一毫的情愫:“文辞知晓。”
“那、那阮相!”仆者道:“您怎么还不逃走?趁着夜色昏沉,今夜怕是会有大雨,阮相您快逃罢!进了梁京,只有死路一条,再无退路了!”
阮文辞缓缓摇头:“多谢你的好意,然……文辞不能走。”
“为何?”仆者咕咚一声跪在地上,恳求道:“阮相,您走罢!算是小臣求求您,您走罢!快跑罢!咱们大喻已经没有了人主,再不能没有阮相啊!您明知是死路一条,为何还不逃走?”
阮文辞垂头看着哭诉的仆者,幽幽的道:“我若逃了,你们怎么办?”
“小臣……”仆者一时语塞。
今夜会有大雨,只身一人可以趁夜逃走,但想要逃走一片人,是决计不可能之事。
阮文辞又说:“你们都是跟着文辞的老人,若是我逃走,万年侯必然拿你们开刀,北梁人主必然拿你们泄愤,届时……你们该当如何?”
仆者哽咽:“小臣愿意以性命,换阮相安然无恙!”
阮文辞执意道:“但我若逃走,也不配你们用性命相护了,对么?”
仆者一时无言以对,阮文辞看向远处阴云密布的天边,叹了口气道:“更何况,我若一走了之,还有谁护着他?还有谁……能护着他的骨灰?如今人主已去,文辞能做到的,亦只有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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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
两个黑影藏在入梁京的必经之路上。
郭恬轻声道:“喻国的使团就扎营在前面,可是……仗阵太大了,咱们如今只有两个人,如何是好?”
喻裴樨身为太尉之子,又是新上任的神策军右军指挥使,他想要打听南喻使团的事情简直轻而易举。
但他与郭恬只有二人,想要从重兵把守的使团之中把人救出,实在难上加难。
若是喻裴樨原本的身子,勿说单枪匹马闯入万军这般的大话,但个把使团的营地,喻裴樨并不放在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