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败。
猗窝座已经忘记上一次失败是什么时候了。
很可能是和童磨进行换位血战的时候。
但是童磨那个家伙,嘴上甜言蜜语,心里头却空无一物。
猗窝座不想和对方接触。
因为刚刚被看起来刚刚变成鬼没多久的鬼女孩所击败,又被那位大人嫌弃为无用之人。因此,猗窝座的心情稍微有一些不舒畅。
在他一拳把周围的树木打断成两截以后,远处的火光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人群。
街市。
明亮而艳丽的火光。
他可能……需要吃人。
猗窝座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吃过人了。虽然他已经在武学这条道路上走了许久,但他归根结底是鬼,而鬼变强大的根源还是吸收和他们基本同源的人类的身体。
通常情况下,吃的人越多,鬼身就越强大。
童磨正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他只吃女人,而且钟爱孕妇。在他心中,怀着小宝宝的女人是世界上最好的补品。他以每年大概食用一百个人的速度在短短五年内就进入了十二鬼月的序列之中。经由他介绍进来的妓夫太郎、蕨姬兄妹也是如此,吃的人说不定比猗窝座这辈子加起来都要多。
他又将自己隐入黑暗之中,他在寻找合适的对象。
女人不行。
女人之中包括女孩、少女、妇女和婆婆。
但是这些他都不会吃。
男人。
必须得找个男人才行。
街市之中,一个黑头发的少年吸引了猗窝座的注意。对方的肌肉很紧实,是练家子。气味不难闻……
猗窝座选定了目标。待会儿,就把这家伙掳走吧……
在这里吃人,会被很多人发现。
最好的地点还是那片广袤的荒原。
猗窝座在靠近对方——
“慈郎哥哥!”一个女声从猗窝座的后方传来。这让猗窝座把自己的身形藏入别人所看不到的地方。
女人。
他讨厌女人。
听到呼唤的“慈郎”,在一片人声鼎沸之中转过了身,他平板的表情突然变化,就好像纸片人活过来了一样。
“你怎么出来了!不是和你说了身体不好就不要出来吗?”慈郎走过去,拉住穿着粉色和服的少女的手,他想了想,又放开,把自己的外衫摘下来披到了对方身上。“被风吹到头疼该怎么办?”
少女急着道:“我没有——咳咳咳咳!!”她开始猛烈地咳嗽起来。
旁边一个摊贩加了一嘴,“小雪多听听你未婚夫的话嘛。”
被叫作小雪的少女一下子羞红了脸,“那个、那个!……是因为有人来道场砸场子了,所以我才——”
小摊贩笑道:“那就让慈郎去把他们都锤成小泥巴好了。”
“小泥巴究竟是什么啦……”小雪小声吐槽道。
少年与少女牵着手离去。
猗窝座在后边沉默不语。
为什么……
他产生了幻痛。
明明没有心的地方,却在扑通、扑通地跳动!那速度很快,强度也很大,他的整副身躯都被那颗不断疼痛的虚幻之心压到底端,他仿佛已经是一团被千人踩踏的泥土了。
熟悉的感觉……
又是,熟悉的感觉。
「谢谢狛治哥哥……」
猗窝座猛地转头,却没见身边有任何东西。他的手只抓到了一团空气,而他这个人,却被拉入更深的泥沼之中。
※
青森,碧水湾。
房间内亮着电灯,桌案上铺着红格子纸。纸的边上,是散发着浓郁气味的墨水和一支钢笔。
不远处,一名年轻女性正在缝衣服。
舞杳坐在床边,借着床头灯在缝补自己最喜欢的那件衣服。虽然说她完全有钱买一件新的,但是她就是很喜欢这一件。
昨天出门的时候不小心刮到了木头上的钉子,将这条暗红色的裙子下面扒拉出一个大口子。
舞杳正在拿细针给破口处缝上密密的一层。很快就就完成了,且针脚全部藏在里头,从外面看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缝完衣服并且将它放回衣柜里后,舞杳又来到桌案前,开始构思自己的新。她的上一篇《孤独的人》已经发表了,很可能有再印的机会。她的编辑要求她赶紧把新文构思写出来并提交给编辑提前审阅。
但是这一篇究竟写什么,舞杳还不清楚。并不是她没有什么点子,而是她不知道究竟要选择什么。
虽然她自诩为一名作家,但是写作仅仅是她的爱好,而不是生活来源。没有钱的话,可以直接抢,没必要这么辛勤地写作。
这个时代,文学家并不能够获得多少金钱。
洋电灯的光很亮,照亮了女性柔美的侧脸。
钢笔在纸上横出一横之后,便再无动静。
她其实现在有一个想要写的东西,但她觉得写出来的话也实在是太悲惨了些。
这个世界上有许许多度的笑料,而最可怜的笑料则是属于自己的笑料。
舞杳一直觉得,她的“家庭”就是笑料。
构成这个家庭的是早就死掉的妈妈,无比残忍的爸爸,心胸狭窄的姐姐和懦弱无能的弟弟。
这样的家庭究竟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吗?
舞杳回顾自己的这四百多年,她发现她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刻,居然是在炼狱叔叔家里,妈妈回“家”的那段时间。虽然她只能夜晚出门去走动,但是挺远里花草种得很杂但是美丽,夜晚很凉但是月色很美丽,大人们的话很复杂但是总是充满温情。
「谁是我的小宝贝?」
「谁是我最亲爱的小宝贝?」
「谁是我最最最亲爱的小宝贝?」
「……」
「当然是舞杳啦!」
“呀哈哈”“呀哈哈”这样高兴的笑声,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过了。
“呀哈哈——”这个女人模仿着记忆里的笑声,但是一旦笑出来,就像是哭丧。她已经固定了一种“有礼貌且甜美”的笑容,这几百年都不曾改变,所以已经不会像以前那样笑了。
舞杳手下的笔动了。
“战国时期,妖魔鬼怪行道之时,一个叫作无哉的受了重伤的男孩,遇到了一名叫作日歌的女剑士……”
十五分钟以后,舞杳写完了梗概。
她想,这个世界上绝对没有比这更可怜、更可笑的故事了。
※
在继国缘一成功通过最终选拔后的第二年,灶门炭治郎也通过了最终选拔,成为了一名正式的猎鬼人。之后,他背着他的妹妹,一齐踏上了斩鬼的道路。
炭治郎的第二个任务在东京府浅草,进化的超过头的城市让这个乡野少年感到眼花缭乱。当他哭丧着脸在街边上点了一碗乌冬来填肚子的时候,一股熟悉的气味蹿入他的鼻尖。
这个味道,永远都不会忘记的味道。
可怕的气味。
那一天,灶门一家险遭灭门的时候,炭治郎也在自己家、死去的家人附近闻到了这样的气味。
鳞泷师傅告诉他,这个世界上能够将人变成鬼的家伙只有一个。
那就是“鬼舞辻无惨”。
一直以来,炭治郎都追寻着“鬼舞辻无惨”的存在,但是从未有所收获。
因此,在嗅到对方气味的第一时刻,炭治郎就冲了出去。
“祢豆子,不要乱跑!”去追之前,他还和祢豆子叮嘱了一下。
为了避免伤人而戴着口枷的祢豆子妹妹盯着眼前的乌冬,乌冬老板盯着盯着乌冬的祢豆子,他们之间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气场。
……
“你倒是快吃啊!都快坨了!”乌冬店老板发火了。
灶门炭治郎肉眼中吸入一大片人,他灵敏的鼻子正带领他去寻找那个散发出气味的人。
在哪里?
在哪里?
究竟在哪里?!
这个乡下小子不小心撞到了一位穿着洋装去看戏剧的女士,他连忙道歉道。
然后,他看见了,一个比他高不了多少……甚至比他还矮的身影。
对方立于樱花花枝下,红色的长卷发如瀑布般落下。
对方的身边,站着一个约莫只有五岁的孩子。
怎么会……
炭治郎大为震惊。
鬼与鬼是不可能聚居在一起的。虽然鬼的主食是人类,但是不乏互喰的现象存在。一只鬼吃掉另外一只鬼,相当于吸收了对方的力量。但鬼的味道很难吃,而且那位大人明令规定禁止鬼之间互喰,为了不让这种事情发生,所以鬼通常是单独生存着的。
但是此刻,炭治郎感到了震惊。
他的视线所投向的二人,据他的嗅觉所闻,是存在着血缘关系的。虽然很淡,但的确存在。同时,那个瘦影子的鬼身上还散发出另外一股味道。这只鬼身上,居然有两种截然不同的味道!仿佛他是由两个人拼凑而成的!
炭治郎无法抑制内心的紧张与惊讶,“鬼舞辻无惨!”
对方缓缓地转过了身,连带着孩子一起。
炭治郎无法呼吸。
怎么会这样……
并不是因为他看到了两只鬼呆在一起,也不是因为对方的相貌太丑陋而或是太美好,而是因为那只明显年幼的鬼的眼睛里面充满了恐惧。
炭治郎从对方嗅到了害怕的气息,对方的恐惧如同大海的波浪般朝他涌来。
为什么会这样……
那具小小的身体上,为何发出这么让人心碎的气息。
红色长卷发的鬼脸上有着一大片的红色斑纹,这令那张苍白的脸显得异常诡异。
炭治郎一直保持着那副惊讶地姿态,而少年鬼却没有任何表情。
“走了。”他对身旁的鬼男孩说道。
鬼男孩颤颤巍巍地,跟随“鬼舞辻无惨”离去。而在那个过程之中,他忍不住回头。
(那孩子对我露出了求救的眼神……)
炭治郎的第一反应是冲上去,抓住对方。
然而,一个男人突然倒在地上,并瞬间完成了鬼化。他开始袭击边上他的妻子。
为了离开所以把其他人变成了鬼吗?
炭治郎跑过去,一把把发狂的鬼按住,“鬼舞辻无惨!!”他大喊着,声音尖锐刺耳。远处的两只鬼并未停下脚步。
“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无惨停了下来。
远处,警察上来处理问题了。
他已经离开了那名猎鬼人所能捕捉到范围了。
但是少年猎鬼人的包袱下所暴露出来的太阳神耳饰,让他的精神一阵晃荡。
为什么这个耳饰还会存在?!
「鬼舞辻无惨,我不会放过你!」
记忆里的红发剑士又开始在他眼前浮现了。
不行,必须得把对方杀掉才行。
于是,无惨派出了两只鬼,前去追杀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