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午序幕

“走罢,去看看他。”巴雅尔是他从小一起玩大的兄弟,载湉虽然疲倦万分,还是拖着身子去了乾清宫。

结果巴雅尔的情况看上去比载湉本人好多了。他壮得像头熊,子弹打在胳膊上,只是流了点血,做手术的时候麻药一打,更是连疼都感觉不到了,皇帝到的时候,他正用左手拿着筷子,笨拙地去夹盘子里的鸽子蛋下粥吃。

载湉神色一松:“别行礼了,都坐吧。医生说胳膊几天能好?”

巴雅尔道:“半个月拆线就好了。晚上风大,您该在养心殿歇着的。”

“有那么娇弱吗?子弹在你胳膊上钻个眼儿都没事,朕还能被风吹倒了?”载湉没好气地说。

巴雅尔挠头一笑:“对了,刺客是什么人派来的,有线索了吗?”

若桐道:“孚郡王还在查。”

“您说,会不会是意大利人派来的?又或者是……”巴雅尔说着忽然住了嘴,小心地看了看皇帝的神色,把“或者是太后忌惮您”几个字咽了下去。

“不可能!”门外忽然有人朗声道,却是文廷式进来,对着载湉一揖,“叩见皇上。”

“免礼,先生坐吧。”

文廷式拱了拱手,往桌前坐了:“暗杀,从来都是以弱对强、以小博大的作法。越是强大的国家就越是不会采用这种下三滥的作法,否则他们的国君也将面临别人的报复。所以,只有弱小的燕国派人刺秦,却没有强大的秦国暗杀燕王的道理。”

载湉点头道:“意大利的国力强于我们,而且他们自视甚高,一向视我国为待宰的羔羊。野狼袭击羊群,自然都是强攻,何须偷袭?”

若桐道:“太后要对付皇上,也不会如此明目张胆。”慈禧的手段一向是阴毒,而非暴力。她用一碗毒/药就能解决的问题,何必闹出一场刺杀?

巴雅尔挠头道:“那这可奇了。咱们也没得罪旁人了啊。国内的什么白莲教也没这本事啊。”

“怀璧其罪。”若桐有意识地引导小皇帝思考,“世界上的资源是有限的,我们强大起来,挡了别人的路,本身就是罪过了。”

载湉神色一肃,看向文廷式:“先生,还记得我们学过的地缘政治学吗?其实,这门学说总结起来,就是我们老祖宗口中的四个字——‘远交近攻’。相聚甚远、不接壤的两个国家,不容易产生领土和资源纠纷,就可以成为朋友。而敌人,往往就在我们周围。”

文廷式点头,沉吟道:“不错。如今中国周边几个大国。印度是英国的殖民地,自身难保。朝鲜是受我们保护的从属国,绝无此心。缅甸等国地域偏远剩下的就只有俄罗斯和日本。俄罗斯从我们手里割走了海参崴,保不齐还想更进一步。日本资源贫瘠,他们的政府对土地和市场的追求达到了一种病态的程度。这二者,都很有动机。”

“不管是谁,其实我们该担心的是他们下一步的举动。”若桐面沉如水,“行刺敌国的国君,并不能直接给本国带来利益,只是能制造混乱、削弱对手。可日本或者俄罗斯,为什么急着要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削弱我们呢?他们必然还有下一步的举动,只怕会是……”

“一场战争。”文廷式和载湉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