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载澍接到宫中传信的时候,受到的冲击一点不比载湉小。

他人生的前十九年,都是浑浑噩噩地在混日子。吃酒赌钱、流连戏台、提笼架鸟、养鸽子斗蛐蛐,除了鸦片不抽、□□娈童不玩,八旗子弟干的荒唐事,他一样没落下。

插手圆明园盗金案,也只是因为看不过麟书这个老匹夫倚老卖老。皇上好歹是他兄弟,怎么能被这群混蛋当傻子玩?

一时正义感爆棚,动了太后的心腹,他其实是后悔的,甚至还动过干脆跑路回盛京老家,避避风头之类的想法。

但没想到,在太后秃鹫苍鹰一般的威压下,嫩得像个小鸡雏一样的皇帝,却愣是张开柔弱的肉翅,把他护住了。要知道,载湉才十八岁,比他还要晚两岁呀。载澍有点感动,又止不住羞愧。

后来又跟着载湉结识了张謇、文廷式二人,一个是肯放低身段、踏实经商的状元,一个是被他逼得外逃日本、却还是学得一身本事回来的榜眼。

看着大生纱厂在安定门大街上的店铺,从一间,变成三间五间,再变成一整栋三层小楼。那种脚踏实地、点滴积累的成就感,的确不是他在戏台子上装神弄鬼可以得来的。

也许这才是干大事的人吧。载澍有点羡慕,但尚且还可以忍耐,毕竟张、文都是科举出身,跟他没啥可比性。

但是!!巴雅尔被送去德国读书,就狠狠地戳了载澍的玻璃心了——都是皇亲国戚,爷难道还比不上那个呆头呆脑的蒙古人?载澍心底的小人儿暴风哭泣,连续好些日子无精打采。

在家斗蛐蛐,他拿了只蚂蚱。出门斗鸽子,他忘了带鸽哨。狐朋狗友们看他的眼神都不太对劲了,终于等来了文廷式这封信。

“皇上万岁!”载澍在心里欢呼,一扫之前的颓废,沐浴修面梳发更衣,容光焕发地出门,边走边跟文廷式迫不及待地聊起来了。

“京城的人没有看报的习惯?这容易,我跟各大戏园子的老板打个招呼,让他们每张桌子放一张报纸,在戏未开场、角儿还没上的时候,大伙儿不就只有看报了吗?”

“你们不会写白话文,时文太过艰深,老姓读不懂?这也容易,戏班子里的文案,酒楼里的说书人,天桥上说相声的——这都是白话文大拿呀,我请他们来给你们这群进士举人上上课,保管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