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太有意思了,外有三司,内有养心殿总管太监。朕倒想看看,是谁有这么大的面子,竟然说动这么多人一同给他打掩护。”
若桐了然一笑:“这还不简单?皇上猜不着吗?”
“哦?你知道?”载湉瞅瞅她,眼珠子一转,“说来听听,要是有理,朕明儿带你出宫,一起捉鬼去。”
若桐竖起食指,指指天上:“三司的人是外官,杨万河是内监,八杆子打不着的两伙人。唯一能让他们通力合作的人,就只有天上的财神爷了。“
载湉顿时恍然大悟:“你是说,因为圆明园废墟里有利可图,他们才联合起来不肯让别人靠近?”
“这可奇了。圆明园虽然号称万园之园,但是里面的东西都被英法联军抢、烧干净了,中英战争结束以后,内务府又派了人去打扫整理,残存的破瓷烂瓦都给捡了回来。还能有什么东西,这么招苍蝇?”
载湉说着忽然打了个响指:“有了。朕知道有一个人,肯定能从他嘴里问出事实。”
翌日正是雪晴日暖,风清气朗的好时节,京师内外江河沟渠,全部冻得严严实实。从什刹海边的酒楼上远远望去,如同置身冰雪琉璃世界。在白玉盘一般的海子中央,一道道飞速穿梭的黑影,仿佛慧星飞速划过天空,转眼就从一个小个黑点,放大成一丈见方的冰床。
那冰床却是北京城冬日一景——床身由木板制成,下嵌两道平行的钢轨,顶上扎着遮风挡雨的彩棚,以绳索系之,可坐三到四人。神奇的是,如此大的负重,却以人力驱之,轻如无物。从正阳门到西直门,只需要一刻钟不到,比骑马还快,却只需要花上三四个光绪通宝。
这等方便廉价的交通工具,自然广受京城百姓青睐。大牛、二牛兄弟俩冬天在这什刹海上,专靠拉达官贵人游湖赏景为生,已有七个年头。今儿恰好是个雪晴日暖的好时节,刮了好几天的北风也停了,麻雀在枝头喳喳地叫,都是主喜庆的好兆头。
果然,他们出船没有半个时辰,就来了一单大生意。四个腰圆膀粗的大汉挎着刀,穿着清一色皮衣貂裘,浑身镶金嵌宝,把他们团团围住。
兄弟二人赶紧满脸堆笑地拱手道:“几位爷瞧瞧我们的冰床,坐褥、靠枕都是新换的,又软又暖和,皇上的师父、文渊阁大学士翁老大人都坐过我家的冰床游湖呢!”
为首那人哈哈大笑:“翁同龢也坐过这个?这可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了。”心内嘀咕,这老家伙今早还拦着不让皇上出门呢。
“好,就你家了。你们去请主子过来。”
什么,这群带刀的武官竟然还不是正主?大牛兄弟俩不由骇然,心知是遇到哪家王府的贝勒爷了,忙静声敛气,任由这群人把冰床上上下下翻检一遍,连坐褥都拆开来看了,方才见八个打扮齐整的侍卫护着两个少年公子过来。
为首的那个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年纪,穿着天青四裾团龙袍、银鼠褂子,鼻梁上架着一副细细的西洋金边玻璃镜,越发显得身如长松面如冠玉;后头紧紧傍着一个小公子,生得秀鼻丹口粉雕玉砌,但是身量矮小形容纤细,上冰床的时候力气不济,往后倒在哥哥怀里,被搂着腰抱上去了。
后头侍卫皆是垂头敛目,连眼皮子都不敢动一下。唯独大牛兄弟俩,从没见过这等神仙似的人物,不由看得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