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转眼桓温便想到,皇帝司马奕自继承大统以来,素来是谨小慎微,从无过错,不似昌邑王荒淫无度,也不似太甲那般败坏纲纪,他虽有心废立,但却无法做到让人无所非议,到时强行废君,恐怕引来天下勤王之师,国中动乱,秦国又在北方虎师眈眈,若是被秦国趁虚而入,岂不得不偿失了吗!
想到这里,桓温道:“然帝素无过失,何以废之?”
郗超突然笑了,显然他早已想到了这一点,已为桓温想到了对策。
只听郗超道:“帝虽尚无过失,明公亦可使其过失闻于天下!”
桓温闻言,倒有些不明白了,若是自己诬陷君王,以图废立,一旦被人发现,岂不更是罪莫大焉,会引来更大的麻烦。
但看到郗超如此的自信,桓温却想听一下郗超到底有何高见!
桓温问道:“天下之人,并非皆可愚之,嘉宾所言,实可行否?”
郗超道:“陛下继位以来,朝堂政事,少有决于帝手,欲从大事之对错诬之,天下之人皆知其冤。然宫墙之内,床第之事,外人如何得知,若陛下有坏宗庙社稷之举,明公为保宗庙社稷而废之,天下谁人敢言!”
郗超说完,桓温的眼睛不禁亮了起来,这的确是一个好办法,宫中之事,除了宫中之人,以及亲近之大臣,谁也不知其真伪,而现在他控制着宫禁兵权,谁又敢不听他的话呢!
桓温大笑道:“嘉宾此计甚妙,想来嘉宾心中,早已有了盘算,接下来具体要怎么做,就请嘉宾直说吧。”
郗超微微一笑,说道:“在下以为,可以向朝野散播“帝早有痿疾,嬖人相龙、计好、朱灵宝等,参侍內寝,二美人田氏、孟氏生三男,将建储立王,倾移皇基。”待朝野俱知其事,气候已成,便可请太后下旨废立。”
这不可谓是一条毒计,只要按部就班的施行,那么当今的皇帝在群臣百姓面前的威望顿失,还无端背上倾移祖宗基业的恶名,他的皇帝,恐怕也就当到头了。
桓温对于这一计,自然是不能再满意了,于是当即便四处派出亲信,在朝野之中散播此言,不到一月的时间,整个江左,不论是朝堂,还是乡野,流言已经变为了所有人深信不疑的事实!
见时机已经成熟,桓温当即从广陵赶回姑孰,然后赶往建康,十一月十三日,桓温抵达建康城。
到了建康城,桓温已按捺不住兴奋的心情,当即命人草拟奏章,请褚太后废帝立丞相、会稽王司马昱,然后急派人将奏章送入宫中,呈递太后御览。
当时褚太后正在佛堂礼佛烧香,一内侍急入门内,向褚太后禀报道:“外有急奏。”
褚太后闻言,再拜而出。
在佛堂门口,褚太后接过奏章,只看了数行,便发觉不对,喃喃道:“我本自疑此!”
一旁侍候的内侍还以为褚太后是说奏章中所言之事与她心中所想暗合,但哪里知道,她所怀疑的却是外间传出皇帝有污宗庙之事,是不是桓温想借此行废立之举,如今看到这份奏章,更是确定了她心中所想!
褚太后有继续看了下去,看到一半,实在不想再看下去,便对内侍道:“给哀家拿笔来。”
内侍闻言,连忙去取,不一会儿,便将笔墨取来,只见褚太后提笔在奏章最后写道:“未亡人不幸罹此百优,感念存没,心焉如割!”
现在桓温在朝中权势之盛,已然无人可制,褚太后即使知道皇帝之冤,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写下这几行哀叹之语,让人将奏章交复桓温。
桓温见到褚太后的答语,又询问内侍太后在读奏章之时,可有他语,桓温得知褚太后所言之后,心中对她写下的这几行字的理解也就更确信了,在他看来,现在褚太后是支持他的了!
于是两日之后,十一月十五日,桓温便迫不及待的将百官召集于朝堂,百官闻将废立,无不震恐,
桓温此时看到如此场景,心中既有满足之感,却又不知下一步该如何进行,毕竟废立之事,已是旷代所无,百官无人知其故典,桓温之前也没有想到这一层,现在竟有些不知所为了。
这时王彪之见状,知道事情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已经是无法阻止了,便上前对桓温道:“明公阿衡皇家,当倚傍先代。”
其言下之意,便是取法于先代,伊尹废立之
时,年代久远,经籍虽载其事,却不书其礼,但霍光废昌邑王,距今不过才四百余年,又有汉书可查,要看的,自然是霍光传。
于是桓温赶紧命人取来《霍光传》,定礼仪于须臾之间。
只见王彪之朝服当阶,神采毅然,曾无惧容,文武仪准,莫不取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