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当时又急又怕,从头到脚的所有毛孔、神经、器官都充血一样几欲炸裂的痛,五脏六腑裹着寒意在翻搅。
但我完全没心思问白鹭,为什么关机,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当然,我也没空抱着白鹭哭。
我脑子里唯一的想法,只有马上叫救护车。
后来到了医院,医生给了我一纸同意书,说了一大串专业术语:“现在孕妇早产,宫内窘迫,导致滞产和胎儿缺氧,引产或者刨腹是最佳方案,虽然孩子不确定能保住,但能保住大人,你快做决定吧,继续下去大人孩子都很危险。”
这时白鹭似乎终于有了一点意识,吃力地轻轻攥住我的手,虚弱地睁开眼睛,期盼地看着我,艰难嚅动着褪尽血色的干裂唇瓣,不断摇头,像是在求我:保孩子,不要签字。
我不忍地别过脸,喉头哽血地小声说:“保大人,我不要孩子。”
下一秒,白鹭的手,倏忽滑落,我没敢再看她的表情。
抖着手签完字,目送白鹭被推进手术室,我整个人都颓坐在了地上。
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我也顾不上擦一下,只知道死命拿脑袋撞墙。
伴随着磕碰的细碎痛楚,那些漠漠江湖自在飞的轻暖时光,翻涌如潮……
我看见白鹭在托管学校领着孩子们读诗,看见白鹭在重逢的走廊被夕阳染红的侧脸,看见白鹭在大排档雪然飞下的身影,看见白鹭沾满热泪亲吻我的嘴唇,看见我亲手为白鹭戴上的戒指和项链。
看见我和白鹭领到小红本那个永垂不朽的早晨,看见白鹭一袭白纱比着剪刀手的明艳笑容,看见我自己站在神父面前说“我愿意”的虔诚模样。
看见我一次又一次地保护白鹭和小小白,看见白鹭一次又一次为了小小白妥协让步隐忍。
我比谁都了解小小白有多重要,可白鹭更重要。
所以,我不要孩子,我要白鹭,我要白鹭活着。
我就这样一直撞墙,撞到天都黑了,手术室的大门依旧紧锁着,红灯明明灭灭地闪个不停,晃得我一颗心七上八下。
中间张星达给我打了通电话,关心又客气地问我:“找到小白了吗?我下午一直忙着照顾江姐,江姐儿子被她前夫抢走了,江姐特颓,我也忘了问你小白的事。”
我顿时找到了撒气的对象:“你有脸问吗?我才应该问问你、问问江玥,白鹭怎么吃顿百天酒,会莫名其妙地早产?”
江玥还跟张星达在一块,抢过电话假装吃惊:“你说什么?白鹭早产了?”
我满嘴血腥味地冷笑:“江玥,事到如今,你还装个屁阿?当初张星达跟你求婚的时候,你亲口说过,为了顺利生下你的孩子,把孩子留在你身边,什么事你都敢做。你照顾白鹭那会儿的黑暗料理,估计都下了药吧?白鹭上次见红,不就是你的杰作吗?”
张星达听了我的话,不等江玥解释,就在电话那头嚷嚷:“老商,你别太过分,江姐不是那种人。”
“你他妈已经被江玥迷得团团转了,没资格跟我说这种话。”我攥紧了手机,双眼充血一字一句地说:“还有,张星达,你听好,如果白鹭和小小白今天有什么三长两短,咱俩往后再也不是朋友,我绝对会让你陪江玥领教到跟我做敌人的滋味。”
说完,我直接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