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百双江湖同道的眼睛在旁边看着,候莫陈言难道真让闺房里绣花的女儿出来比武吗?他还要不要脸了?
王清和父子一脸忿忿得瞪向华清老道,不清楚白莹宫掌门今天是来做什么的,当真唯恐天下不乱么。
八十八个弟子里面没有一个中用的,候莫陈言如今很是骑虎难下。
妹妹候莫陈芩只能硬着头皮站了出来,吩咐了身后的弟子:“万俟先生难得来沧浪山作客,焉知下山的时候命还在不在了。去请夫人和琼华过来一趟吧,见一见活人也好。”
弟子们领命而去,须臾片刻,果真将云亭峰上绣花的元丽华和杨琼请了过来。
水秀山清眉远长,归来闲倚小阁窗。元丽华母女走入宴会大厅的那一刻,仿佛也将江南朦胧的烟雨带了进来。
元丽华已经在半道上听说了来龙去脉,此刻见到大厅中央摆着的棺材,孱弱的美人也不禁带出三分怒气:“万俟先生,今日之事不能善了吗?”
万俟襄依旧一脸阴笑:“夫人说的是什么玩笑话。昔日大赵天子不曾得到善终,今日候莫陈言何以能得善了?大姑娘既然来了,不妨和鄙人子侄比试一二。说不定侥幸赢了一招半式,也能给即将入土的父亲增些脸面。”
元丽华一听这话,眼睛瞬间红了半圈。
她生来福薄,半生漂泊,半生又活在闲言碎语里。十几年来苟延残喘,为的就是能够再见琼华一面。现下她好不容易和琼华相聚,日日疼她宠她都不觉满足,这群人是在做什么?
候莫陈氏不曾给琼华半点养育之恩,如今家里有祸,他们怎么有脸叫琼华出来挡灾?
天下的慈母都有一颗坚硬的心,元丽华一个人护在了杨琼身前,落花如泪脸,态度十分的绝决:“我女儿归家日短,候莫陈氏的功夫半点不通。万俟先生若是不肯空手而回,那就带着我的尸首走吧。”
候莫陈言看着心痛难抑,候莫陈芩听了也很自愧。
然而江湖规矩重若泰山,有冤的报冤、有仇的报仇,在座的江湖中人虽然心下不忍,但是万俟襄没有触到己方利益,谁也没有资格从中插上一手。
一直沉默不语的杨琼在听到元丽华的哭声之后,终于有了反应。
她无声叹了口气,将护在自己身前的母亲搀到了一边,喃喃自语道:“生恩难保,原是如此。”
杨琼既然开口说了话,在座的一众官员和武将便再也坐不下去了。
由虎贲郎将罗艺领头,一个个从酒桌边上走了出来,对着神情冷漠的杨琼当头跪了下去,齐声道:“臣等参见琼华公主。”
“起来吧。”仿佛说了千万遍,杨琼已经厌倦了,眼睛里没有一点奕奕的光彩。
寿星椅上的候莫陈言却咬紧了牙关,好似跪着一地的人是在呼唤他头顶上的绿冠,脸色可谓难看至极。
杨琼走到骨瘦如柴的万俟子谦跟前,轻声问道:“你在伍云昭的手下走过二十多招?”
万俟子谦面露怔松,一旁的万俟襄站到了侄子身旁,打岔道:“我原也觉得奇怪,姑娘这般容貌、这般气派,怎会是候莫陈家的女儿?原是鼎鼎大名的琼华公主,独孤皇后都不除不快的大人物,哈哈,鄙人真是失敬、失敬。”
公主自有公主的威严,杨琼微微侧目,扫了旁边的罗艺和罗成一样。父子俩二话不说,一左一右将獐头鼠目的万俟襄死死地摁在了地上。
所以说么,江湖道义有什么用,自古强权才能让人闭上嘴巴。
众目睽睽之下,杨琼从侍婢的手上接过一把长剑,万俟子谦也从兄弟手上接过他看家落户的一双铜锏。
两个人在不甚宽敞的宴厅里撑开了兵器,杨琼的双眸冷若冰霜,万俟子谦的眼睛里却是一片猩红,那是棋逢对手的猩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