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七这日,沧琅山下人流攒动,前来给侯莫陈言贺寿的客人们相继在山道上相遇。其中来自洛口王家的一行队伍十分扎眼,好似在来的路上遇到了什么袭击,各个面色疲惫不堪,正在山脚下的迎客亭里歇脚。

王家长子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身着一袭雪白袍服,竹纹云袖,是个清雅至极的公子哥。他长了一双黛青色的眼睛,眼里好似藏着千里枫林和云间峰峦。静默的时候冰冷孤傲,说话的时候又透着着一股生来不凡的冷漠高贵。

王家家主王清和坐在亭子里,远远瞧去就像一个嘘寒问暖的老管家,也不知道上辈子积的什么福,生下了王伯当这般出众的儿子。

自洛口出发的那日起,王家一行就被两路人马盯上了。其中一路来自当迁州刺史独孤陀,这个独孤陀不是别人,正是当今正宫皇后独孤伽罗的六弟。他派出的三十多个兵士个个骁勇善战,王家子弟为了对付他们,陆陆续续也折了七八条性命。

另一路人马神秘莫测,虽然不曾动过手,但是马上追踪的功夫十分了得,王家人怎么甩都甩脱不掉。

眼下到了沧浪山,王清和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其实他也不大想得明白,津元丹虽然弥足珍贵,但也只是一味给重伤之人或中毒之人续命的药引,怎么会引出这般多的凶神恶煞?

沧浪山登顶的山路有六条,王家一行人暂且还不知道走哪条。

红火的枫树林里忽然走出一个撑伞的少女,枫红竹伞,细雨空濛,青竹伞面遮住了她的容貌,却遮不了她雨霁高烟一样的素练和雨中汀兰一般摇曳的身姿。

她的身后跟着四个沧浪山的弟子,各个手上捧着大大小小的生辰纲,一路欢声笑语地朝山脚走去。

能使唤沧浪山弟子干活的姑娘,身份几乎不言而喻。

王清和走出凉亭,叫住了撑伞路过的少女:“姑娘,可否为老朽一行指条道。我们从洛口而来,一路跋山涉水不曾休息,实在是爬不动这云霞四披的山道啦。”

沾满晨露的竹伞微微抬起,露出了一张花动玉润、冰清嫋娜的脸蛋。白衫乌发的少女扬起伞尖,转身看了王清和一眼。

亭下歇脚的子弟们在一息之间都没了声响,呆愣愣得看向这个云端彩霞一般瑰丽无暇的少女,好似看到了沧浪山头纤腰玉带舞天纱的仙女。

少女不悦得蹙起了双眉,没有回答王清和的话,径自撑着竹伞走了。跟在她身后的弟子们不仅没有一丝尴尬,还笑眯眯得给王清和指了路:“东边的山道最好走,老先生若是歇息得差不多了,不妨跟着我们一起上山。”

看着长子脸上难得露出来的愣怔模样,王清和自然万般说好,麻利得嘱咐了众人上路。

山路迢迢,王伯当一路无言。只是一双黛青色的双眸,有意无意得会瞥向前面姿色娟秀的少女。

知子莫若父,王清和逮住了落在最后的沧浪山弟子,不着痕迹得探听道:“她是哪家的姑娘?长得这般好容貌,父母定然宠爱万分吧。”

“您说琼华姐姐吗?”沧浪山弟子喘了一口粗气,看着身边的王家父子一点点的变了脸色:“她是我家师傅长女,自小在外边长大,前些日子才回的沧浪山。”

王清和看着耳尖微微发红的长子,竟是人生第一次感受到了生为人父的乐趣。

侯莫陈言的寿辰办得十分热闹,庙堂、江湖上来了五百多号人,贺礼几乎堆了满满两个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