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没想到,那看起来病弱的女子,竟是阴阳玉的化身。
吕时神君自是不愿的,他赶走了所有来劝说的仙君,搂着初雪靠在她肩上呢喃:“凭什么一界安宁要全系在你身上?何其不公,吾绝对不允!”
初雪顺着他的发丝,眉目柔和清秀,她轻声道:“因为……那是我生来便有的使命罢,吕时,如果我不在了,请帮我照顾好韶夏。”
她会替我陪着你。
这句话初雪没说出口,一直到她跳入了两界屏障处的烈焰岩浆中,依然被埋藏在地底。
……
吕时神君披头散发似疯魔一般在那女子的屋里摹了一幅又一幅的画像,好友劝他放下手中朱砂,他不语,只是再次提笔作画。
后来有一日,他带回来了一个脏兮兮像小乞丐一样的女娃,收为坐下门徒,细心教养,万般宠溺。
韶夏刚来神界时夜不能寐,吕时神君便坐在床沿,浅唱着浮生谣,一遍又一遍,直至她入梦安然为止。
哪怕韶夏调皮闯下滔天祸事,他也没有怒过,谁敢说韶夏一句不好,吕时神君便要提着神剑去找那人“切磋”。
殊不知,少女的一番春心,也在他的温柔下逐渐深陷。
她随口的一句,“师傅,我好想回凡界看看。”
吕时神君就想方设法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只为带她游遍凡界山水。
小姑娘小心翼翼偷偷睨着那俊秀的容颜,春意上眉梢,心中窃喜。那是她为数不多美好的时光。
她以为呀,吕时神君心中也是有她的。
直至后来——
恋慕神君多年的女仙尖声细语的打破了韶夏的梦,“你真以为他喜欢你?若不是因为你姐姐,你韶夏在他眼里算个什么东西?!”
韶夏憋着泪:“我不信!”
女仙冷哼一声:“不信你就去你姐姐当年的闺房瞧一瞧。”
……
女仙说的地方,便是吕时神君多年来唯一勒令韶夏不可踏足的禁地。
韶夏趁他不在,偷偷打开了那扇门。
屋里挂着许多副画像,皆为同一个女子,或笑或嗔,眉目传神,可见下笔之人刻画时有多深刻。
画上的女子……长的和韶夏有七八分相似。
“谁让你进来的!”
刚回来的吕时神君一脸怒容站在门口,头一回下狠心责罚了韶夏。
“是因为我姐姐,师傅才对我这般好,是么?”
“……”
“我韶夏在师傅眼里,什么都不算吧?”
“……”
“还是因为我和她长得像?”
“阿夏。”男子叹了口气,“你姐姐生前唯一的夙愿,便是让我照看好你,所以你要什么,本君都会尽所能及。”
他欠初雪的,只能还给韶夏了。
这短短的两句,犹如利刃扎在韶夏的心口。
她往后退了两步,眼中蓄起泪意,恳求般道:“那你喜欢我吧,师傅,阿夏只想让你眼中有我。”
吕时神君抿着唇,久久不语,半响说了句:“对不起。”
“好吧。”韶夏抹去眼泪,笑弯了眼,“那你亲我一下可好?”
这一笑,仿佛和当年的女子面容重合了起来。
男子单手覆上她的眼,轻轻的在额上一触即离,他愿意给韶夏所有,唯独不会喜欢她。
便是这一吻,让韶夏有了飞蛾扑火的勇气。
她以为经年的陪伴,就能代替初雪在吕时神君心里的位置,爱的浓烈却始终得不到回应,吕时神君也对她越来越冷漠。
韶夏最终因爱而不得生出恨意,走火入魔坠了魔道。
她只想面对面问师傅一句——你可会后悔?
后来啊,她在沉默中得到了答案。
凡人界。
西湖畔边石桥矗立,雨湿黛瓦,来往的才子佳人撑着油纸伞错身而过。
有一书生摆着字摊,面容白皙俊秀,富有才华。
突然有条手绢飘落在他眼前,他提笔的手愣住,连忙抓起手帕去追前方刚走过的女子。
“姑娘——你掉了东西。”
青色油纸伞下的女子缓缓转身,看见书生递来的手帕初露羞怯笑颜,柔声道:“谢谢。”
书生与女子相视,二人久久不肯挪步,路过的人群皆成了陪衬。
远远的石桥上,同为女子的魔将红秀给韶夏撑着油纸伞,好奇的问:“你就这般甘心?”
“嗯。”
红秀是陪在韶夏身边最久的人,她一步步见证了韶夏对吕时神君的执念有多深,却没想到她最后把吕时神君和阴阳玉的神魂一起送去投胎了。
韶夏把神界攻占了一半,后来却突然退兵,只提说借月老一用。
外人不知这个闻风丧胆的魔主想做什么,只有红秀知道,韶夏让月老把投胎后的吕时神君还有初雪的姻缘牵在了一起。
红秀道:“投胎便是新生,记忆全无,你完全可以把吕时神君带回身旁。”她实在是为韶夏不值。
韶夏却笑了,她盯着书生和女子,许多话无需宣之于口,“红秀,你不懂,这是我欠他们的。”
女子身后的白发飞扬,不复当年一头青丝。
远边的酒楼里又开始唱起了戏曲小调,有人拉着二胡,嘴里哼出的声音就像当年男子一遍遍唱着的浮生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