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残留在榻上的余香。
都已经施法术清洁了还……虚一没有严重的洁癖,可是躺在隐隐飘着女子幽香的榻上,难免不自在。
几个呼息过去,虚一还是没能忍住,又是几个除尘诀下去,终于淡化了些,被侵扰的心神得以缓和,复又闭上眼帘休息。
修士修为再高,未成神佛圣人前,仍属半仙凡胎,即便身体能耐强于凡人,该吃的还是得吃,该睡的,依然得睡,否则消耗的是自我生机。
吃食上,修士有所讲究,必须得灵气孕育为主,若是吃了无灵气的食物,虽能饱腹,却会于体内留下过多杂质,不利修行。
至于为什么一定要睡眠,还是因为损耗的精神与神识,唯有睡觉或打座入定才能回缓。
不过比起打座入定,直接躺下入眠效果更好。
只是两人一道,她又昏迷,为安全起见与就近照看,不得不同一房,他不可能上榻,便连着几天未曾休息过,这会躺下后,竟是几秒睡去。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更深,露重。
窗櫺倾泄了一地银华,于室内漫上了层氤氲雾气。
随即,银华雾气如受牵引般,朝钵碗涌去,缓缓被吸入了小珠子里。
小珠子像是极为舒快的滚了下圈,便又不再动的沉浮,任那华光一点一滴渗入表层,慢慢逼退灰朴朴色泽。
一晚过去。
虚一神清气爽,瞅了眼钵里的小珠子,不意外保持原样。
她昏迷那几天虽没变成本体姿态,但人就那样一动也不动的,让人怀疑是不是昏迷到没了呼吸之感。
但是没有,她仍是有微弱的气息透出。
虚一视线没多停留,将钵碗往榻内搁,罩了层屏蔽与保护结界,迳自起身,除尘诀打理好自己,逐出门探听消息。
小珠子滚动了下。
照进屋里的日光诡异的往钵跑,小珠子再一次如晚上那时,欢快的滚了几圈,待停止后,继续沉浮水乳中,慢慢的吸收着日辉,剔除掉珠体上的裂痕,换上了如烈阳般赤灼的色泽,直到平静。
……
就这样,在凌绾持续珠子化的第三天,虚一一如前几晚那般,将钵碗里的小珠子拿起来,例行性检查状况。
小珠子已不没了那日灰暗无泽,除珠身拖曳了条像尾巴的淡绿线条,整颗珠子圆润透亮,散发的淡银色调彷佛披了层日月星华般绚丽,比深海珍珠还要来得迷人。
他视线停留在绿尾巴上,指腹无意识的捻揉。
这些天,他忙碌,但也不是没想过两人之间的尴尬情况。
他一直知道,身在红尘无法避免因果循环,沾染,是一定会有的,却从未想过自己沾上的,是佛修避之不及的情爱肉,欲……然而既是发生,无可挽回,也只能去解决。
他心性像是来有什么就解决什么,这才没将人丢下。
只是现在女施主成了这样,无法协谈,又如何谈解决之法?
妖精受伤太过便会打回原型,这是本能的自我保护,但要再化形回来,唯时间或是外力才行。
一般外力当然唤不醒她,所以,他该庆幸她没炼化自己的元阳,以至他可以借此助她修复受损的本体,顺道将人给唤醒。
能不能成不知道,试了才清楚。
没迟疑,神识便这么沉入珠子里。
但凡气息相交过的彼此,很容易接受对方的灵气与神识,虚一探入的神识没被排斥,哪怕心里已知,还是难以克制的产生了抹微妙感……
最后不再多想,于珠子里输入灵力,牵引珠身内的灵力及元阳,协助炼化。
过程很是顺遂,只是当他神识欲抽离回归时,体内那团元阴忽地冲出丹田,直往珠子──
这要是碰上,气息相吸交杂,还不促使阴阳交合,再纠缠一次!
虚一面色一变,将之压下,却没想拦也拦不住,迫使他不得不用大量灵气予以包裹,借着炼化止住去势。
于是,他要协助又要炼化自己的,导致付出的时间跟精神双倍不说,神识更是差点消耗殆尽。
当整个完成时,面上有说不出的疲惫,精神更是难掩萎靡。
他揉了把脸,看着始作俑者小珠子一眼,薄厚适中的唇瓣为之一抿。
那神情不知是有些气呢,还是无奈居多,总之将小珠子搁在原本放钵碗的地方,说了句‘安分点’,掐了个除尘诀打理自身,随即躺下,闭眼休息。
倦极。
这一夜,睡的深沉。
向来无梦,却是夜半,梦回。
他站在一片随风拽曳身姿的蓝色花海里,幽香浮动,若隐若现,却让人越闻,心跳无法抑制的越跳越快。
浑身血液似倒逆般,脑热身胀,就想找个东西降温。
散热丹,紫天冰晶,银霜果,幽山雪莲……等等,但凡能清热解毒降温功效的丹药灵物,完全没有用。
这片花海有问题!
二话不说的,趁着意识尚存时,赶紧离开这。
草长莺飞,隐有涧肃声响,朝那儿前进,唯有一片连绵山石壁岩爬草,及一道仅一人能进入的缝隙。
隐约间,似有话声传来,可细听,又似没有。
是脑热太过产生了臆想还是?
根本无从思考,只知再不找个地方抗衡那抹不正常的热意,定会做出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来。
他遽然抬手,快速布下了禁制,人匆匆的进入一线天,迳自找了个地方坐下,开始凝心静气,缓和着……
然而一会,整个人便被撞倒在地。
“啊!”
一道暖香温玉入怀,轻呼划过耳旁,惹人浑身一颤,极力控制的思维如拉不住的马匹奔驰。
他听到女人如鼓般的心跳声,快急了的呼吸喷泼透香,动作胡乱。
不知为何,这时的他想将人给掀开,却是动不了的,只能克制自我,以声劝离。
“施主自重。”他道。极力压抑那抹被挑惹起的念头,想让对方就此罢手。
女子楞住,没再动作。
他想:做为女子,她还是有几分矜持,不再……
然而下一秒,这份以为直接破碎,女子不止贴靠过来,还声似呢喃的反劝他,无所不用其极,就想拉他一块儿沉浸其中。
“别……什么?”
“知道我……看到你第一眼时,想的是……就是、就是……想把你……嘶!”
“男人果然是狗!别啃嘤……”
断断续续的话中,到了末了成了咬牙切齿,哪怕脑子不清不楚,这时竟是忍不住想笑,又……莫名痛快的想让这找死的女人吃点苦头。
也是这样的恶念,像道曙光照入,让他不清明的脑子瞬间清醒,如罩了层纱般视线得以恢复,而后──
听她得逞似的轻笑声,俊脸难以克制的黑了一片,手一伸,便要将这放肆的人儿带开。
然而,他没使什么力,甚至灵力都未动用上,身前人却似被他用力拍上般飞出。
但见这一幕,他心头生了抹前所未有的无措与慌乱,上前,就想看人是否安好,一线天内忽地闷雷乍响,紫光雷电猛地劈了下来!
意识,遽然一黑。
……
现实面,小小珠子慢慢放大,成了个人形,压了底下物。
睡的极为舒服的凌绾,忽觉得有点热。
那种感觉,就像是被棉被捂热了似的难受,很下意识的伸手,就想将被子拉开,但是触碰到的,不是被子的质感,而是一片平整与光滑。
如上好丝绸,又似骨瓷般细致,线条分明也硬实硌手,惹她没忍住的游移,忽地停在平整与不平整地带,睡到一半苏醒惺忪的大脑,懵懵的。
她怎么感觉自己摸到的,像是……
突然,她手被抓了起来。
一盏拽着幽蓝冷光的豆灯晃了过来,映照在男人面上,为那清隽面庞凭添了抹霜冻般的峭寒,冷凝的视线,带着闷郁的神情,彷佛被触怒到底线,透出将要爆发的深沉之态。
凌绾眨了眨眼。
这人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被热醒的她,根本不知道此时是什么情况,更别提自身了,于是待榻上锦被被灵力牵动,将她裹了起来时,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居然光溜着身子!
!!!
她为什么光着身子!???
然后可怕的不止这样,眼前人袈裟半退,底下白色僧袍凌乱不堪,被拉扯开来的袍带,露出线条分明的肌理与那……无意识行为后的地方。
白玉似的色泽透了抹绯艳的红,说不出的靡暧,瞧得人眼皮直跳。
这这这……
凌绾懵逼的看着黑着脸的虚一,见他没说话的把衣袍拉上,一颗心顿时虚的特别厉害,忐忑的想着怎么回事……不,想着怎么解释自己的胆大包天!
被自己行为惊到的凌绾,心里急的,俨然没注意到,虚一虽是脸色难看,耳根尖却是红的几欲滴血似的,而那胸膛,起伏略快的超出平常,呼吸更是没有过往的平稳。
略显急促。
有点不淡定。
躁的,像是要喷了火。
也是,任谁睡到一半,做起了活色生香的梦,正值局促愕然时,现实面衣衫被剥,惨遭上下其手,还是与梦境同一人,还淡定的了?
他活到这把年纪什么人都见过了,却没遇过一个胆敢在他面前放肆的人。
只因,那些人都死了。
而现在,他不止遇到色胆包天,还尽在耳旁说些浑话,怎能不羞恼……
但见眼前人明媚的大眼劲往四周瞧,一副想着怎么逃离样……刚醒来的虚一,不知是现实面与梦境重叠的厉害,还是什么的,登时气笑了。
听到笑声,凌绾诧异的看向他。
“你说,你看到我的第一眼就想上我?”
凌绾:“……”qaq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