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
凌绾站在一片天体恒星之中。
平时仰望才能看到的亿万星辰,漫布周身,触手可及。
璀璨的光辉异常迷眼,彷佛有魔力般,惹人伸出手,就想触及是否真实。
然而将将是一个碰触,那颗星辰立马炸裂,如起了可怕的骨牌效应,整片宇宙繁星如爆竹似的一一轰然炸裂!
绚烂的火光如冲开的雷霆之怒,又似齐齐上天的烟花,波澜壮阔的同时,亦给人一抹难言的惊心动魄感。
拂来的气浪强而有力,呼啸的风势宛若鬼哭神嚎,却没能掀起她身上一根发丝或裙摆,毫无动静的,俨然她似个背景版,又如无实体的透明物。
凌绾呆呆的看着宇宙在面前大爆炸,疑惑的看了左右。
她在梦中?
只有梦境,才会没有任何实物碰触的感觉。
然而当她这么想,彷佛就想让她体会什么叫毁坏的恒星威力,无数迸裂成粉的渣末砂砾直冲而来,打在身上,再也不是什么感觉都没有,而是将她整个人穿成了筛子,痛意将起,还未传递到脑梢神经,人便成了渣粉的一部份,随风蹿动流逝在一片虚空中。
虚空深幽若渊,除了黑黝,什么都没有。
时光飞快流逝,宛如白驹过隙。
一抹羸弱的光辉黯淡不明,闪烁到璀璨间,周旁余晖相映,星光交杂,荒芜的暗色再一次漫布上数以难计的星辰,如缎带般的银河穿插其中,递延至脚下流倘而过,她四散的身子,再一次凝实成形。
恍惚的意识回归,面前依然是爆炸前的虚空宇宙,又不尽是。
只因多了条瑰丽银河。
遭受刚才那般,凌绾觉得这里异常诡异,像是什么生命体都没有,迟疑到最后,还是伸出了手,碰触近在眼前的星辉。
这一次,星辰并没有如上次那般炸开,虚空上,所有可见或不可见的星体彷如受到强大吸力,迅速朝她掠来。
强大的压迫感令人窒息,在她受不住的将要闭眼之际,所有物于她伸出的指尖碎裂迸开,哗啦啦的顺着指缝流倘,于落地前又萦绕回荡身旁,散发着似水非水的潋艳淋漓波光。
它们却非水体。
触感细绵柔滑,不失砂砾的粗糙与硬实,神奇的没划伤她,惹得手痒,不禁捉捏了下。
恒星砂砾。
形同蝌蚪般扭曲的字体印入脑海,明明不认得却是明白了意思,也随之溜出于口。
艰拗难念的音调甫一出口,缠绕身旁的砂砾如受到召唤,飞快凝聚成了指甲片大小,在她没反应过来间,遁入眉眼间灵台!
这一幕熟悉的,让凌绾终于想起昏迷前的事。
三方攻击逼出了景襄实力,苍白的灵压如冲天的海啸拍击四方,神器骤然崩溃,梵音随之荡开,与此同时,三道不明物飞出。
其中一道飞向她的,便是恒星砂砾。
从神器出来的东西……
看着意识海里逐渐漫布上的星辰碎光,凌绾心跳加快,神思一动,就见相互辉映的星芒落了下来。
无数画面在她脑海中铺开,又似于她身体走上一圈,待她意识顺着那一圈游走时,眉心忽地抽疼了起来,神思立即被踢出了意识脑海,纷杂的吆喝声响随之传入耳旁。
“糖葫芦,好吃的糖葫芦唷!”
“湖里的大鱼,今早儿刚抓上来的,大娘来一条,鲜的很!”
“来来来,客倌来份油条,热呼着!”
黎明稍退的晨间时刻,随着初阳洒入窗櫺,叫卖声响忽远忽近传入室内。
躺在榻上的人儿像是不堪其扰,抑或被扰了几分,远山般的黛眉轻轻蹙起,身子微微翻至一边……然而刚有动作,整个人便因为牵扯到伤势,痛的倒抽口气,瞬间惊醒过来。
嘶着疼的气儿声响,棉软如柳絮轻柔,迷蒙的眼,随着眨眼,缓和那股要命劲。
“你终于醒了。”虚一正探查她身子复原状况,见她醒了,搭在腕上的指节逐收回。
凌绾看着坐在床旁凳上人,下意识的收回手,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许是眉心的疼惹人脑疼,加上刚醒,神识惺忪意识略微恍惚,凌绾完全没转过来,甚至没发现到,向来以‘施主’称呼的虚一,用的是‘你’这个字眼,而说着话时,那双平时看什么都显浅淡的眸子,微深的,隐隐透着一丝情绪。
“就等你醒。”
在凌绾诧异呆楞间,又言,“施主昏迷了三日。”
这下,又换成了敬称,不过,凌绾多少回过神,从他言语中品出了点怪异,斟酌言语,“谢谢大师出手相救,叨扰多时,我这就……”
“不急,施主伤得重,得再修养多日,现下不宜移动,而外头……”虚一抿了下没什么血色的唇瓣,再次开口时,面色有着显而易见的黯然。
“当日压制魔物的神器损坏,禁制冲破,九域封印消失,内外界成一体,灵气动荡甚嚣,域内仙音缭绕,诸多大能飞升,域外修士不得其法,此时正到处抓捕域内之人。”
若是凌绾没有看过原文,虚一这番文皱皱的话,一定是半蒙半猜的,所幸她是看过文,记忆也好,此时闻言,不止听得懂,甚至还能自动补足一切。
当日混战,锁链之上的神器最终受到外力损毁,禁锢九域的封印结界消失,少了这层障壁,两界不平均的灵气引起一阵动荡,随即大能飞升,天降仙音,引起了域外……也就是结界外修士注意。
这些修士不明原因,正到处抓人。
凌绾目光一时有些怔忪。
哪怕剧情歪斜,发展的过程与文里不一样,但到最后,该飞升的飞升,该抓人的抓人,目的及结果仍是相同的。
只是让她意外又觉怪异的是,属于苏易的神器居然就这么没了……
撇开当下飞出的三物不提,接下来剧情如何展开?
她可记得,出了九域后,苏易之后的展开是各种打脸模式,并受到无数美女青睐。
……不过现在想这些早了点,还是担心自己吧。
“那我们现在在哪儿?”她问。
“域外,此界域被称为天地三十六岛,为避开搜捕,我们所在为人间孤山五凡。”
神魔战,九域尚存几块大陆,但封印外的陆地却是漫布虚空或深海,零碎不知凡几,经数万年后,逐形成了人人口中的天地三十六岛。
孤山五凡便是三十六岛某偏隅没什么灵气的区域,是凡人所居的地方,其名称源由,来自于所处地带恰恰为五个山岳与其统领的五个姓氏。
东郭、尉迟、赵氏、卓姓、王家,其中以东郭领地最大,势力在族内修士越来越少的情况下,开始被其他四姓瓜分,如今是东郭尉迟王家三姓持平,赵氏卓姓势微。
而他们现在待的地方客栈,是东郭与卓姓边界,也是离九域边界……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的地方。
凌绾对这些有点概念,听完虚一说的,有些诧异他打听到的消息与她所知的文中内容相差无几,要知道,他们现在身处凡间,想打听关于修真者的事难如登天,除非……他抓了该地修士寻问,抑或买通消息。
沉默了会,她问:“大师打算在这儿待上几天?”
“自是伤好,倘若被打扰,便看情况。”
虚一话声一如过往淡然,让人极易忽略身子状况,此时一说,凌绾才发现到他面色略显苍白,就连唇色也像是失了血气般的淡如水。
看来景襄爆发出来的威力,连他这样的大能也无法幸免……
“我想这两日就走。”凌绾道。
面对虚一,她还是有些难以言说的心虚与尴尬,且刚才清醒时,他的态度略怪,让人隐隐觉得……他在这儿,是专门等她醒来的。
果然,下一句话,让她心儿一跳。
“离开可以,但在这之前,施主没有话与本僧言说?”
从那张浅淡无波的面色,很难窥看出虚一是以什么心思情绪问的,凌绾只能佯装镇定,装傻道:“说什么?”
虚一眉头微微挑起。
“欢情花。”他提醒,话一出,见她呆住,又说:“一线天。”
他怎么知道?!
怎么知道……
啊啊啊──
凌绾满脑子刷屏,凌乱间,强力抑制那抹慌乱,克制声线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虚一:“……”
难道要他说及过程,面前女人才能不矢口否认?
他其实,不过是想听她亲口承认,并未……虚一心底一叹,沉凝的面色缓了几分,凝聚眸底数日的波澜,亦是消去。
“万丈红尘不沾身,闭眼不闻红尘事,接下来的,施主还需要提醒?再说下去,不止你没有颜面,我也……”虚一话声窥她眼神闪烁,一副苦思转着脑子模样,只好不再废话,直言。
“本僧元阳在你身上,而你身上亦有我的元阳,甚至,我大意失去的那滴血遭你炼化,无端生了联系感知,这些种种,施主不觉欠缺我一个解释?”
哪怕心里隐隐有了猜测,虚一的话还是如道轰顶响雷,劈的她脑袋嗡鸣,完全无法思考。
他怎么怎么怎么……
“嗯?”
微扬的鼻音,透着一抹威胁意味,凌绾抿起的嘴儿,终是撬了点缝,只是话语支吾,一副没想好怎么说的样貌。
“我……我,呃……你……”
平常人要是听了这样语速,早急死了,若是在搁稍前几天,虚一也会因为得知元阳在她身上,讶然与恼意上脑,急切的想迫问清楚。
但恰恰对方昏迷了几天,他也等了几天,心底烦躁感多少因为等待消去不少,此时见她这番神态,便也不急的,甚至没催促,极有耐心的等着她过了心里那关。
任谁对一个大男人做这种事,好启齿?
更何况他是个出家人,还是个清心寡欲的得道高僧。
于是他这般镇定的拿一双无波眸子瞅着时,凌绾心里简直虚的不行。
有些愧,又有些恼,但更多的是羞耻。
好吧,做为一个会看不和谐文的妹子,她身心当然是成年人思维,对一个长得如此禁欲又神圣不可侵犯的帅气和尚,心中难免邪恶了把……
而这抹邪恶恰恰被欢情花放大,于是,说了无数混蛋话就算了,还极尽的挑惹对方,就想让对方不复淡定,为她痴狂……那过程叫一个痛快,有痛也有快,总之想起,着火的同时,也觉万分酸爽郁闷。
当然,她玷污一个纯洁的大师,也为此付出了代价,这不扯平嘛。
想到这,凌绾多少理直了些,但这份直,见他神色,顿时又萎了的,最后只能牙根一咬,破罐破摔道:“那你想怎么样!”
想怎么样?
虚一纳闷的看着她。
正想回话间,房门遽然被敲响。
“客倌,您在吗?楼下有人找您。”
虚一在房间被布置了防止窥听的结界,屋外人无法听到里头动静,但里头的人却是可以。
虚一想,该是那人取得他要的消息,逐朝松了口气的凌绾说:“希望我回来时,你已经想好怎么解释了。”
“……”凌绾拿一双清凌凌的眼睛看着他,瘪了的嘴儿透了几分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