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2 章

文学入侵 鹿门客 3864 字 9个月前

一个家里有些门路的同学冷笑道:“港岛的黑帮都跟警督,跟港英政府有千丝万缕的干系。你以为本岛的黑帮这么嚣张是为什么?哼,给英国人当狗的太平绅士安抚上层,被英国扶持的黑帮控制底层。这就是英国人打的好主意。她上了街,就是英国人和那些太平绅士的眼中钉肉中刺,当然警察打她,黑帮也整她了。”

他们默默离开了女工住的老城,一路上气氛沉凝。陈翠兰想到从小受到的与人为善,以和为贵的教导,更是心乱如麻。

街上骚乱、喧闹更甚。但人群推推嚷嚷,又逐渐收拢,竟逐渐有序起来。似乎有别着红袖章的工人混在队伍里维护秩序,还有逮着眼镜的知识分子引着人群有序地喊口号。

随着街上工人们逐渐有序,不再推搡、喊骂,显得克制起来。

但他们越克制,港英军警们反而越如临大敌,一个金发碧眼的英国高级警督走出来,操着不甚熟练的中文:“你们这是想扰乱公共秩序吗?”

“我们不想闹事,只想谈判!”人们喊道。

高级警督道:“你们当中谁说话算数的,站出来,我跟他谈。”

人们互相看了一眼,犹豫片刻后,一个穿工装、面容沉毅的男子走了出来,站在人群最前:“我们不想扰乱公共秩序,只想继续谈判。”

“谈什么?”

“请你们释放被捕工友,同时保证工人正常的休息、休假而不被扣工资。”工装男子的声音清晰、条理分明而平静,侃侃而谈:“劳动者一天做到晚,连吃饭喝水的时间也没有,但凡想休息、请假,就要被老细以‘偷懒’为名辞退,或者按请假克扣工资。这不是对待人,是对待生产机器!我们的要求很简单,只希望劳动者也有休息、请假的权利”

同学们悄悄说:“看,我认得那个人,他是我们的学长,现状在新华社当记者。”

高级警督回答:“只要查明那几个工人没有煽动群众,就放他们出去。至于你的要求”他顿了顿:“这是资方和你们的事,我们不参与劳资纠纷,一向中立。你们可以回工厂去,自行和资方谈判。”

工装男子冷笑道:“不参与劳资纠纷?你们的所谓不参与,就是事实上纵容资本家对群众进行打击!资本家拿钱请你们控制的黑帮去镇压工人,你们装作没看见,就是‘不参与’?我们抱团组织起来跟资方谈判,你们就诬造罪名,出动军警逮捕工人,这就是‘不参与’?”

“当强者暴打弱者的时候,你们只在一旁看着。当弱者反抗的时候,你们却上去抱住弱者,喊着‘别打了’。这就是‘中立’?”

高级警督被他说的哑口无言,恼羞成怒:“非法集会,我们有权逮捕!”

工装男子冷笑一声,还想再说些什么,砰一声枪响,血花蓬地炸开,他晃了晃,轰然倒下。

街上人群嗡地炸起来。劳动者、工人组织、还要赶来支援的港岛市民都大吃一惊,立刻涌上去围住工装男子:“快!送医院!”

一个知识分子打扮的青年四下一看,看见打枪的人悄悄缩回军警当中,他立刻意识到了什么,愤怒大喊:“你们这是搞暗杀!”

但高级警督已经被军警护着退去,打黑枪的人躲在军警中间,砰,青年也倒下了。

人群更加惊恐,混乱之下重又推搡起来,军警趁机拷走了不少维持秩序的工人,还有赶来支援的市民被击中头颅,立时倒下。

暴力机器对手无寸铁的劳动者痛下毒手。

工人组织立刻疏散人群,同学们在混乱中挤挤挨挨,也差点跌倒,心惊肉跳地避开胡乱打人的军警,躲到了巷子里。

地上躺着呻吟的工人、市民,街上洒着鲜血。

巷子里没任何人说话。

他们只是要个道理,想要不被累死,想要正常的请假休息啊!

为什么、为什么啊!

是因为握枪的人不需要讲道理吗?

那么如果他们也握枪了呢?

陈翠兰一向是温和的人。

但温和而慈仁的人,在看到如此景象,心里也有了滔天的怒火。

她被那些淋漓的鲜血刺痛了双目,手紧紧攥着,下定了什么决心:

“明天我跟你们一起去接澳岛的代表。”

内核层的景随人换,众人的视角跟着翠兰的视角变换。

“这是?”陶术、吴教授目露震惊,几乎是立刻判断出了内核层里正在发生的历史事件。

其他对历史不是那么熟悉的资深者则纳罕道:“这是哪一段风波?”

陶术道:“这是六十年代港岛上发生的一段反英抗暴的事件。起因是在英国旧式殖民统治下,外国人和极少数大资本家盘踞港岛顶层,而群众陷在一潭死水的底层社会里,民众处处受压制。加上当时新中国早已成立,港岛民众盼望回归祖国已久。导火索有好几个,是当时高昂的物价,也是港英当局对港岛人民的暴政。

而此时,隔壁的澳岛左派夺权成功,直接架空了葡萄牙殖民者,事实上夺回控制了澳岛。

港岛底层受此鼓舞,新中国此时处于特殊时期,外交政策也出现了一些变化,动用了新中国在港岛的势力支持港岛同胞暴力夺权。”

一个资深者道:“啊,我想起来了,唉,左翼和工人擅自动用暴力反抗,太过激进,听说因此造成了太多暴力伤亡事件,所以这件事又被叫做暴动”

“暴力?”九娘忽然开口:“是谁先动用暴力?他们先出用军警、黑帮,镇压人民的正常要求。难道人民就不能还击?”

那个资深者被堵了一下,挠挠头:“可是,那还可以谈判啊。”

“那么,你没看到谈判的结果吗?”九娘指着那被射中倒下的工人代表:“弱者的道理,从不被放在心上。他们想和老细们讲道理,想和殖民者讲道理。但给他们的只有枪和棍棒。”

“那、或者,忍耐一下,好好做工,把蛋糕做大就好”

“要忍耐多久?在这几十年间,猝死的那些苦孩子,那些被克扣工钱导致无法维生的,便活该去死吗?”九娘似笑非笑,一字一顿:“那你们的意见,和我父亲洞庭君,又有什么区别?”

资深者吭不出气来了。

他们站在历史的下游可以指点江山,等亲眼看到了这个局面,却也一时哑口无言。

他们说话间,内核层中场景似乎被按下了快进键般飞速变幻,不停闪烁。

港岛一霎时风云变幻,工人、农民、学生、底层市民等各界许多团体联合起来反抗港英政府暴行,这件事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他们看到,红旗飘扬在数百年未归的游子街头。

他们看到,忠于祖国的报纸上一叠叠地全是捷报,逼迫英国人释放无辜被捕的工人、各界爱国人士。

他们看到,总督府里,英国驻港官员越来越不安,一封封密报雪花似的传回英国。

他们看到翠兰的身影出没在街头,出没在报社,她形色匆匆,只时不时停下来看一眼逐渐在半空正大光明飞扬的五星红旗。

那些逃到香港的资本家,国民党高官、人士、上层人士、精致小市民开始对逆转的局面心生畏惧,生怕自己的瓶瓶罐罐被砸烂,开始胆战心惊地想起了“分地”、“公有”这些会让自己跟底层贱人们一样呼吸街头空气的可怕词汇,开始立刻高呼停止“暴动”,要英国人出来遏制局面。

但港岛背靠祖国,不是那些无依无靠的孤弱之地。

而它的祖国,十几年前大败各国联军于朝鲜半岛,更是掀起了西方各国的红色浪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