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后再有,不用呈到我跟前来。”
“是。”亲卫们都是他心腹,习以为常,立刻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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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春如十三女儿学绣,一枝枝不教花瘦。
阿鸩脚尖轻点,避开了满园落英,长剑吞吐,如走龙蛇。少顷,气归内海,收剑调息,便听得一阵掌声。
庭外回廊下,不知何时站了位青衣内侍,见得他回头,笑眯眯的道:“一直都听说叶小将军武艺高强,剑法惊人,今日一看,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阿鸩稍稍有些赧然。
他其实并不太习惯听到人这样的夸赞,从前这些话都是对着他大哥以及二哥的。至于他,幼来体弱多病,泡在了药罐子里,走路都比别人慢上三分。家里从来就没指望过他,谁料风云变幻,世事无常。老永宁侯与世子一年之内相继去世,从此一府重担便悉数压在了他大哥身上。
那时候偌大永宁侯府就只剩下三个少年,阿鸩想着一定要帮上自己的大哥二哥……没想到到头来,所有人都去了,只剩下了他。
这样想着,神情中便有几分黯然。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这些内侍也并没有做错什么,只是听命行事而已。
归根到底,还是在皇帝。
阿鸩轻声道:“公公有什么事情吗?”
内侍笑了笑,恭恭敬敬道:“我家主人请您出门一叙。”
他们的主人,还能够是谁呢?
阿鸩叹了一口气,只道:“容我稍作收拾,立刻出来。”
内侍笑着答应了,阿鸩回去,换了一身寻常的衣裳,镜中人白衣布袍,木簪束发,越显眉目清越。
他跟着内侍前去,也不知究竟要去何地,忽然间,嗅到几分湿润气息,竟是来到了江水之旁。
垂杨绿柳,芳草汀州,放眼望去,可见红花绿蓼,侧耳聆听,皆是鸟语莺鸣。此时天光正好,春|色明媚,常见三两少女环佩叮咚,不时有孩童笑闹打过。
岸边早有人撑篙等候,见得他来,将他引至了乌蓬小船之上。
长桨悠悠的遥开,不多时,来到了一艘画舫之前,舫上一人锦衣玉带,气度雍容,正含笑朝他望来。
皇帝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宫,换了一身常服,立在画舫之上,朝他伸出了手。
阿鸩脚尖轻点,足下用力,身姿如流云舒展,轻飘飘的就落在了船头。皇帝伸手落空,倒也不以为意,引着他站到了船头。
江风漫卷,天光悠悠。
不时有人朝着他们看来。
皇帝原本就生的眉目英挺,轮廓深邃,他继承了陈氏皇族一贯的相貌,英俊到几乎令人怦然心动。加之身居高位,气势迫人,即便是白鱼龙服,也遮掩不了几分。
阿鸩有些心不在焉,忽听得皇帝带着几分笑:“你记得么,阿鸩,你小时候谈完,掉进了水里……还是朕跳下去,把你救起来的。”
此时画舫已经行到了江心,正缓缓向前,两岸间可见的垂杨绿柳,叠锦织翠,连绵如烟。
阿鸩心头一震,情不自禁侧身向皇帝看去,便见着皇帝也是含笑望着他。
目光亦是十分柔和。
阿鸩讷讷道:“……多谢陛下。”
皇帝目光深邃,只轻声道:“你从前可不是这般唤我的。”
阿鸩一窒,看着皇帝深邃的眼瞳,有几个字梗在了喉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
下臣不可直视君王,他这个样子已经近乎于大不敬了,可皇帝并未有分毫斥责之语,只深深的看着他。
天地间一时静默,只听得江风呼啸,水波奔流。
阿鸩勉强按捺下心中悸动,哑声道:“这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君臣有别,臣不敢。”
皇帝听得他言语,喃喃道:“过去了?”
忽然间,唇边浮起几缕苦笑,只觉得天地之大,宇宙浩渺,却是如此的凄清寂寥。
分明是至高无上的君王,可此刻,神情中却有几分黯然。
阿鸩怔怔的看着,过往记忆又浮现于脑海,一时冲动,脱口而出:“太子哥哥……”
话音刚落,陡然醒悟,蓦地闭上了嘴唇。
皇帝却是又惊又喜,先前失落黯然一扫而空,此刻那双深邃的眼眸中,绽放出了惊人笑意,闪烁犹如繁星。
他定定瞧着身侧的少年,瞧着他懊恼后悔的神色,心中喜悦到了极致,再也按捺不住,长臂一舒,拦住了腰背,纵|情吻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