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知过了多久,碾压的鞋底终于离开了,他的手指一根根断掉,血淋淋的瘫软着,如同没有生命力的烂泥。
耳边似乎听到了愤怒的呼喊,有人厉声大吼,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声音隐约是熟悉的,他吃力的扭过了头颅。涔涔冷汗里,湿透的发丝遮掩了他的视线,只能够模糊的看到叶嘉泽的脸,像是愤怒,又像是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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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传恩跨步到了另一边,踢上了叶嘉泽的手腕,诡笑道:“叶老师,该轮到你了。”
叶嘉泽憎恶的看着他,那其中的恨意几乎要将人剜心剔骨,可王传恩一点都不在意。叶嘉泽越是愤怒,他就越是兴奋。
忽然间,他想起来自己在屋外时看到的那一幕,某种恶毒而扭曲的快意油然滋生。
王传恩回过了头:“苏鸩,现在你的右手断了,但你叶老师的手还是好好地……他还能作画,还能够享受赞扬与声誉。”
“但他很快就要变得跟你一样了。”
“你舍得他变成像你这样的可怜虫吗?”
“你还有一只手……”
……
“阿鸩!”叶嘉泽厉声道,“别听他胡说八道,我不许你做傻事情!”
王传恩的声音飘忽,带着扭曲的恶意。
“我偶尔也是民主的,我把选择权交到了你的手上……苏鸩,他的命运,可取决于你。”
阿鸩看着他,又像是透过了他,看向了很遥远的地方。
王传恩面色阴翳扭曲,噙着一丝诡异的笑容,等待着他的抉择。
叶嘉泽几近暴怒,再无平日温文尔雅之态:“……你要是敢这么做,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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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吵。
垂落在水泥地上的左手,痉挛着,而又颤抖着,攀住了黑色的球鞋。
再一次,被一根一根的,来回碾压,直到碎裂,被踩断。
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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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仿佛都失去了知觉,痛苦到了极致,反而趋近于麻木。
阿鸩和叶嘉泽被粗暴的分开,王传恩与瘦高男人在他们的手腕与腿脚上绑上了沉重的沙袋,拖着他们往外走去。
门被推开了,屋外的天光暗淡,远处树木摇动,犹如鬼影。
不远处是两个相连的池塘,或许是废弃的养鱼场,被脏污的网箱隔开。
“我知道你一定很想要弄清他心里的到底是谁……你不敢问他,我可以帮你。你没有答案,我让你知道答案。”
“什么甜言蜜语都是假的,只有看他选择谁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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凄厉的山风席卷而过,冰冷刻骨,阿鸩磕磕碰碰,被人像拖着沙袋一般,粗鲁的拖到了池塘旁。浑浊的池水仿佛某种深渊,朝他张开了血盆大口。
折断的手指无力的垂落,血迹斑斑,仿佛生命也在一点点流逝。
那不知道是过了多久,遥远的山路上,响起了呼啸的车声。哐哐两声门响,骤然有人从车上跳下,见到眼前场景的一瞬,刹那间色变。
似乎还有别的人从另一侧跳了下来,可是已经顾不上了。
阿鸩怔怔的看着那个人。
明明天色都已经暗淡了,只能够看到模糊的身形,明明他的脑海都已经趋近于混沌,可他还是轻而易举的分辨了出来。
陆明柯。
满是焦躁与不安的陆明柯。
又是在看着谁?担忧着谁?
耳边似乎听到了猖狂而又疯癫的笑声,王传恩大吼着、呵斥着什么,紧紧地攥着他的后领,已然趋近于疯魔。
下一刻。
掐住他脖颈的手蓦地用力,重重的一推,阿鸩再也站不稳,朝着池塘里坠去,沉重的沙袋拖着他急剧下沉。
阿鸩怔怔的看着那个人,看着他顿了一下脚步,紧接着,再不迟疑的朝着另一个池塘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