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令怡闻言,小身子便不再不动弹了。
她缓缓偏头,鹿儿一样湿漉漉的大眼睛里,有水光在微微闪着:“祖母,阿胭只是想与祖母待在一处。”
孟老太太抿着唇偏了偏头,不去看她可怜巴巴的目光,反而对那大丫鬟说道:“将姑娘带回鹿鸣居去吧。”
孟老太太忽又想到什么,复又对大丫鬟说道:“回来的时候,你记得把鹿鸣居管事的周嬷嬷叫来。”
鹿鸣居离着她的明如堂得有千百步,薛令怡一个两步赶不上大人一步的小童,能从鹿鸣居偷跑到明如堂来,得多费劲儿?合计着鹿鸣居的下人里头,就没一个有眼力见地拦住她的?
薛令怡这心里约莫也能合计出自己祖母叫周嬷嬷来是想做什么,她眼里水汪汪的:“祖母若是叫周嬷嬷过来,阿胭便偷偷趴在周嬷嬷背上,再回明如堂来,好见着祖母。”
乔老太太喜欢薛令怡喜欢到都有些偏心了,听着薛令怡这一番话,只觉得这小姑娘心窍玲珑,冰雪聪明:“天可怜见,怎有这般小人儿。”
孟老太太听着薛令怡口口声声说想见她,再听听她这话,也不知是该训她还是不该……
该训的,孟老太太没犹豫多久就板起了脸:“这是在说甚胡话?教你的规矩呢?”
乔老太太拽拽孟老太太的袖子,语气依旧艳羡:“还不是阿胭想见你……小阿胭同你还真亲近。”
“知道她想见我。”孟老太太一笑,很快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笑容冷了下去,“可她是薛家唯一的嫡女,该从现在便懂规矩,无论如何也不能失了规矩。”
孟老太太又叹了一声,对大丫鬟吩咐道:“今日便不要叫那周嬷嬷了。”
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妙秋这时候忽然动了动身子。
她走到薛令怡的身边,伸出手去。
长长的袖子挡住了她的手,妙秋用另一只手把袖子挽上去了一点,露出五指张开的手来,手心朝上。
她那遍布旧伤划痕的手心里,摊开了一方缎蓝色绣粉色桃花的小帕,小帕里卧着几颗方方正正的糖块儿。
这些糖瞧上去倒是很干净,空气中隐约散开了一股草药的清苦香气。
“这药糖,是贫尼闲来无事做的。虽用草药制成,但却并无草药的苦涩,含在嘴里,对小孩子的身子有益处。姑娘若想要糖吃,目下得乖乖听自己祖母的话才是。”
糖?薛令怡皱皱眉。
她又不是一个真正六岁的小孩儿,用糖哄她,才哄不好。
可是这糖竟是药糖,还能治病……
薛令怡把那糖接了过来,像是捞到了什么宝贝一样,眸子里熠熠生辉:“多谢妙秋师父。”
妙秋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任何的变化,端得是一个出家人丝毫不为世事纷扰、宠辱不惊的清净模样。
孟老太太目含感动地跟了句:“妙秋师父当真是菩萨心肠。”
这时她一边给站在薛令怡身旁的大丫鬟使了个眼色,那大丫鬟恍然大悟,趁着薛令怡因为道谢直起身子,拦腰把小人儿抱在怀里,给抱出明如堂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