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二郎只道这些下人趁着主人外出,个个偷懒去了,也没在意。
谁知转过角来,却见如故孑然立于亮堂堂的寝房门口,门神一般将他盯着,目光犀利如剑。
他厚颜一笑,抬脚想要绕过她进去。
如故也不发话,一个横步将他拦下。
他再一绕行,如故也随之横过一步,左右就是不让他过去。
林二郎甚为不满,捋起袖子,叉腰嚷道:“呔,你可是个瞎眼的?这是我林二的院子,你不过我娘子的一个女使,竟好大胆子拦我去路。不怕我明日发卖了你么?”
如故面如冰霜的道:“奉三娘子之命,转告二郎君一句:今夜郎君不必回房睡了,且去耳房面壁思过,明日再来三娘子面前悔过。”
林二郎头次在自家院子被人赶去耳房面壁思过,不禁觉得又可笑又可气。
他也懒得搭理如故,干脆将下巴一扬,视她若无物,挺着胸脯就往前冲。他不信区区一个如故还能拦得住他。
谁知刚走了两步,就觉得腹上撞得一个硬物,低头一看,竟是雪亮雪亮的半尺长一把杀猪刀。此时虽是用的刀背,但再进一寸,那刀尖还是轻而易举就能破肉而入的。
他慌得大叫一声,跳回原处,心中一面暗骂最毒妇人心,苏缚一出招就是这般狠的,一面却知道她既早有准备,今夜想要强行进去恐怕是不行的,只能设法哄一哄如故。
他便用蒲扇叶子挡住那把杀猪刀,腆着脸靠上去,嘿嘿笑道:“我知你最是个忠心爱主的,必定觉得你家主子受了天大的委屈。其实不然,我并非怀疑你家三娘子不守妇道,只是看我那大哥有些心术不正,实在可恶,特地吓他一吓,顺带讹他几个银钱,权作花销。”
又掏出钱袋来,把它搓弄得铮铮哐哐的响,再嬉皮笑脸的道:“你且放心,我是最明白不过的,这银钱里也有你家三娘子的功劳,我须少不得她的份,这就要去分给她。你把路让开,我也算你一份。”
如故却看也没看那袋子一眼,半步不退地挡住他,柳眉倒竖,双目圆睁,厉声厉色的道:“二郎君既知道三娘子是清白的,如何还往她身上泼脏水?想必我也是孤陋寡闻,长到这般年纪才头次听说,做丈夫的还有生怕自家娘子名声不污的。
“你倒是赚得几个阿堵物,我却不得不问一句:今日之事若传将出去,二郎君要三娘子如何自处?”
通奸罪在前朝按律是“诸奸者,徒一年半;有夫者,徒二年”,本朝太祖为革刑罚严苛之弊,将笞、杖、徒、流四刑均折为臀杖或脊杖。
便是如此,似苏缚这般有夫之妇通奸获罪,也是要脊杖十五的。女子脊杖二十就有送命的,脊杖十五就是留得命在,也定是皮开肉绽,更何况当众受了刑,苏缚还有何脸面见人?
如故这一问当真是铿锵如铁、直扣人心。
林二郎纵然是个厚颜无耻的,也被她问得微显愧色,却还是死撑着回道:“此事哪里就得如此严重了。本朝律法,通奸之罪是奸从夫捕的,我心里清清楚楚,又怎会将此事闹进衙门里去?”
所谓“奸从夫捕”,就是“夫不告,官不究”的意思,这也是怕奸人作怪,诬告良家妇女,害得好好的人家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换而言之,根据这条律法,丈夫若是不去追究娘子的红杏出墙之事,便是做人娘子的真有出轨之举,也是不会被官府追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