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三苏摇摇头,怅然道:“五妹,戏文里唱的好听,可那并非真的。你我如今身在清平,远离京师,身无长物,又无路引,外出想落个脚也只能去那荒郊野外。若是无人引领,稍稍行得十里路,恐怕不是被关卡拿下就是被强人擒获,如何能千里跋涉,去引诱那些封疆大吏?”
傅三顾备受打击,却犹自不甘地争辩:“那、那也无需嫁进商贾之家,你大可嫁进书香世家,如此,日后我傅家血脉或者还有晋身朝廷的可能……”
那狂痴执恨之态,看着恍似已经疯魔。
啪!
傅三苏一掌重重的打在五妹脸上,厉声道:“你这黄梁之梦还要做到什么时候?我傅家只剩一众妇孺,你娘和七妹若还活着,也只能苦苦挣扎求生。而如今,除你我之外,还有谁会设法救援她们?你不顾亲族死活,却要处心积虑去朝堂争锋,自寻死路,真乃是不孝、不悌、不仁、不义之徒。”
傅三顾捂着脸盯着她,眼中悲恨难以名状:“可是商贾之家又有什么活路?”
傅三苏叹息一声,语重心长地道:“商贾之家处庙堂之远,又有生财之道,或者才能助你我避开祸乱,助傅家立足于世,借以生衍繁息。是以,此刻我傅家能求的不是上进,而是自保!明白么?”
为复仇雪恨日夜苦思,到头来竟是一场大笑话。
傅三顾面如死灰,泪珠儿无声滑落,人也软软的跪倒在三姐脚边,嘴里无力的喃喃:“难道我傅家的冤屈就只能算了么?谁来为我傅家数百冤魂道一声冤枉啊?”
傅三苏闭上眼,好似也在冥冥之中看到了爹爹幽深的目光。
“忘了吧。”她道。
“不。”傅三顾额头触地,似在恳求。
傅三苏挺直了脊梁,屹立如松,岿然不动,幽幽目光不知落在何处:“就算有天大的理由,也得先活下来。五妹,忘了吧,在你能翻云覆雨之前,把一切都忘了吧。”
“只要我一日还姓傅,就一日不能忘。”傅三顾扯住三姐的衣裙,似在发誓,又似在质问,“莫非你嫁进林家,就将傅家抛在脑后了吗?”
傅三苏俯下身,眼中含着无限的怜悯:“你忘记了么?傅三顾已在京师大牢病亡,傅三苏也已经跳河而死。你我如今都不姓傅了。”
傅三顾如遭雷击,痴痴的道:“那如今我又是谁?”
傅三苏叹口气,将她扶起,为她掸了掸衣裙,缓缓而郑重地道:“这世间没有傅三苏,只有苏缚了。从今日起,你也只是我苏缚的婢女,便唤你……如故罢。”
“如故……”傅三顾凄然一笑,“物是人非,如何如故?”
苏缚将她抱住,凝声道:“如故,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愿你如那青松一般,历经风雨,仍不忘初心。”愿你有朝一日,大仇得报,忘却前生,洗尽疯魔,还能寻回曾经傅五娘天真却幸福的笑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