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特意造来陷害陆清珏的那只笔，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是专程几经手从书店买来的。可他们却未想到，陆清珏家境贫寒，父亲早年意外坠落山崖，母亲也在几年前重病逝世，他这回上京的路费还是由他的老师出资才勉强凑足的。咸菜配窝窝头都能连吃十天，这样捉襟见肘的人，会有余钱买一只善琏湖笔吗？”

闻蝉服了。

光是听苏毓讲陆清珏平日过的日子，闻蝉便觉得可怜又有几分好笑。好在老天也不是总闭着眼睛瞎一通乱指，福祸总相依，风水轮流转。陆会元怎么也在陛下这当了曾经半个月的八卦主角，又是年少现锋芒难得一见的人才，这回吃了苦，闻蝉寻思着怎么也该补偿一番人家。

于是陛下大手一挥，让身边的督主吩咐下去：“等会让人去大理寺接陆会元，告诉他朕已获悉所有，他清白可证，无需担心。圣心体悯，赐暂住皇室别庄直至四月殿试，期间安心全力备考，届时朕期待他的表现。”

一旁的苏毓微微点头，显然并不反对闻蝉的仁心：“臣已派人分别去往张、李两家押人，之后按律惩处。陛下觉得？”

闻蝉想了想，说道：“张家与张悉交由苏卿，你按大律行事便可；而李家的人，如鹤你带人拿下，朕另有打算。”

苏毓甚至觉得自己听到了这位司礼监掌印太监回应里那份因手握权力而畅快的笑意。

苏毓敛了敛眉，行礼后退离了大殿。原本因几日前的撞见而认为如鹤实则也有着不为人知的柔情一面的印象顿时消散。

有人曾言苏毓一身冷厉，又执掌大理寺邢务，命里亲缘情缘寡淡，克亲克子，早年他的发妻与生母都是承不住他的冷煞之气，累病缠身而死。也因此，苏毓性格愈发冷淡，但时常前往寺院为已逝的亲故祈福来世，多年如此，便与雪峰寺的主持成了莫逆之交。那日，苏毓并不知如鹤清场，又因他准备上山时闻蝉与如鹤已经下山，山下守着的人马自然放行，这才有了这出偶然。

若非亲眼得见，谁能想象疯狗一样阴鸷的太监竟然也会有小心翼翼揽着人，舍不得她被旁人看到哪怕一丝眉眼的时候。

鬼使神差，苏毓上山后向僧人打听了如鹤一行，得知此前的确是督主在场。而他对待身旁那位女子可谓再细致温柔不过，像是督公陪在她的身边，而非那位女子伴着他游玩。

宦官虽不能再算是男人，该有的七情六欲却不会被剔除干净，甚至往往因为自身的残缺，变得更加贪婪。曾也不是没有人想用钱权美色讨好、试探如鹤，可苏毓却也听说太监如鹤野心勃勃，只爱权势不爱美人。

如今却有了。

苏毓没见到如鹤怀里那女子的脸，但想来能把见惯后宫粉黛的司礼监掌印迷成这样，必然国色天香。如鹤对怀中人的小心与爱护怕是丝毫不差他在陛下面前的表现。只不过这个念头很快便被苏毓抛却，再多想都是对帝王的不敬。

然很多时候无意的联想往往准得最可怕。

看出闻蝉对这位会元的重视，如鹤挥手直接让长乐携旨去跑一趟。但他自己却皱了皱眉。

“陛下，赐住皇室别庄会不会太过了些？”

闻蝉扯开嘴角，笑话如鹤：“怎么这般小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