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继续坦诚地点点头,进而说:“说不准,我还会央对方纳了我。”
这句话一出,谢邵甚至被她气笑了,他隐约觉得再问下去他有要被气死的风险,但还是忍不住又问她:“哦?那你为何不央我纳了你?”
她很冷静地答:“大人的身份太过显赫,我无倾国倾城之貌,又是前朝逆贼之女,自然不敢高攀。”
谢邵冷笑:“依你的意思,若是寻常小勋贵,你便不加拣选、无论那人是谁也都嫁了?”
她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继而十分平静地说:“奴要活着,然后从这里出去,为我父母兄长敛尸——无论是谁,只要赎得起我、能带我出去,我都嫁了。”
谢邵于是再也说不出话。
这女子说这一席话时,刚硬冷静得像个铁骨铮铮的男子,可说及父母兄长之时,眉间又倏然露出几分悲痛之色。
乱世大风起,身世若漂萍——这女子,令太尉大人无话可说。
他于是松了她的手,仿佛再也懒得看她,径自往门口行去,忽而又感到衣袖被一个小小的力道扯着,他一回头,果然见她正扯着他的衣袖。
她神情不变,还是那么冷静且刚毅,但眼底却有一抹还未来得及藏好的怯弱。
她问:“大人以后……还来么?”
他转过身来,仍任由她扯着,却毫不留情地讥诮她道:“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怕,原来你还会怕我不再来?怎么,我若不来了,你便还得费心去找下一个达官贵人,是么?”
她不说话。
他冷笑一声,字字见血:“你以为做好随便寻个人嫁了的准备便算是放低身段儿了?我不妨告诉你,你若当真铁了心,今日便不能说这些惹我不快的话,你要小心取悦我、讨我的欢心,你要看我的脸色说话,你得摸清我的脾性和喜好。你以为你说那些话是坦诚、是刚烈么?不,傅苓,你只是还没被逼到最后一步,你只是还在耍你那一文不名的小姐脾气,仅此而已。”
他咄咄逼人,她脸色苍青。
天色渐渐亮起来,街上开始有些小贩的叫卖。厢房的门被“笃笃”地叩响,是他府上的人来催请他去上朝了。
傅苓缓缓松开扯着他衣袖的手,脸色依然苍白,唇角却带了些略显凄清的笑意:“大人所言极是……看来奴,还需再被世道锉磨一阵才能清醒了。”
谢邵低头看着她,她身后的雕花窗透进些许清晨的曦光,她被映照得十分朦胧,好像他梦境中出现的那个模样,只是瘦削得像是一阵风来就能把她刮跑。她眼底一片漆黑,没有寻常女儿家的小意与憧憬,唯独剩下凄冷和死寂,她站在这片凄冷和死寂之上,用屈辱将自己刺得满目疮痍。
他叹了一口气,以手背轻轻蹭了一下她的左颊,对她说:“可我不愿再见你被世道锉磨了——今夜要听渔舟唱晚,你别忘了。”
说完,他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没时间解释了,我简单说一句:商音让我帮他拿本子记一下要求换男主的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