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内在狄族使者开口的那一刻安静下来，又在皇帝开口之后瞬间转冷。

此时此刻，手上的美酒再香醇，案上的菜肴再精致，也无人有心思去品尝。

定力稍微差一点的，额头上已经密布一层细汉，脊骨发凉，恨不能在地上裂开一道缝，好让他们跳下去。

苏锦目光小心翼翼扫到附近的几人，又用余光窥视上首，发现上位者不愧是上位者，少年帝王沉着冷静，太后娘娘也是面色如常。

“我儿想要什么？”谢信芳问，她态度一如私下母子私话。

皇帝知道她是答应了，唇角微扬，“等儿子赢了再说与母后。”

谢信芳颔首，目光投向大殿中央，无数朝臣似乎同时感受到那冷凝的视线，打了个激灵，饮酒的饮酒，谈笑的谈笑，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

“敢问使者，哪位勇士要与朕比试？”皇帝看起来跃跃欲试，少年朝气尽显。

这个时候，被刚才他们母子二人对话惊住的百官才反应过来，惊吓太大，一时忘了正事。

真是糟糕！

更糟糕的是已成定局，无法更改。

狄族使者也不会给他们反悔的机会，在短暂地惊讶后，心头无比的火热，这可是大雍的皇帝啊！若是在比试中杀了……不，杀了可能性不大，可哪怕只是伤了他！都是极大的收获，回到部落，他就是部落的大功臣！

使者一招手，从身后团队里就出来一大大汉，身高八尺，极其壮硕，哪怕是狄族中也是少见的。

百官们下意识抬头飞快瞥了一眼九重玉阶上的皇帝，皇帝是典型的大雍郎君，俊美清雅，玉树临风。

实在是不能比。

“娘娘，陛下万乘之躯，怎能亲自下场与蛮人比斗。”有老臣实在是担心，哪怕不是皇帝，换了任何一位大雍人都不忍心。

两人站在一起，视觉冲击惨不忍睹。

“如何不能？”皇帝已经解下外袍，挽起袖子，走下玉阶，“朕为大雍天子，自要为万民表率，区区荒野之地的蛮子，何惧之有？”

“……”

这一刻，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心底骂娘，李尚书暗道不愧是母子，一样的任性。

实际上前列的大人们远比其余百官淡定，这淡定来源于对太后，对陛下的信任。

若不想百年之后史书上一片骂名，太后就不可能允许皇帝死在这里，甚至连受伤都要招来弹劾。

而皇帝，以几位大佬对他的了解，他可能是真的有信心，狄族到底是蛮夷，不通武功，只凭一身蛮力，而皇帝习武七载，在他们打探到的情报中，教导皇帝的禁军首领对他很是满意。

综上所述，除非真的是皇帝命数如此，他都不可能出岔子。

尽管皇帝行为有些出格，可对见惯了太后任性举动的诸位朝堂栋梁，尤其是李尚书而言——忍一忍就过去了，年轻人嘛，该理解。

谢信芳自然猜不到忠心耿耿的诸位大臣们心中所想，她目光平静无波，甚至还能对担忧的苏锦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

她不关心比试结果，因为不会有第二个结果。

她好奇便宜儿子的请求。

发难？请求还政？

不可能的，她自觉母子俩关系还没闹到这个地步，便宜儿子对她亲近居多。

那会是什么？

很快宫人收拾出一片适合比试的场地，皇帝与狄族大汉站在正中央，那种身材上的差别更加明显。

谢信芳觉得有意思的是，有几位大臣不去关注比试情况，反而死死瞪着她，目光似要喷火一样。

她费了点心力忆起他们的名讳官职背景，都是典型读书读死的儒生，官职不高，却是坚定的保皇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