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天假期的晚上，库妮茜整夜失眠。

天光大亮时，她才浮入一层很不踏实的睡梦里，但很快就惊醒了。下意识打开手机看一看，没有新邮件，通话记录也仍是昨晚被宝林·戈克刷新的几条「未接通」来电。

早上十点三十分。

她只睡了一个小时。但假期还有整整六天。

库妮茜蹭在枕边发了会儿呆，目光逐渐移到床头柜上。看了很久，她忍不住探出手臂，再一次拉开了那层抽屉。

她把那块手帕轻轻放到枕头边上，在可以闻到香气的地方。

早上十点三十五分。

库妮茜接受了来自「呼入1分35秒」的引诱。

“嘟——”

电话接通了。

这一次，像是片刻都无法再忍耐了，她立刻轻声叫道。

“揍敌客先生！”

她听起来太柔软了，像是小猫叫了一声，几乎被电话那头隐约传来的嘈杂背景音盖住了。伊路米·揍敌客似乎静静分辨了一会儿，才发出回应。

“是我。怎么了？”

库妮茜不说话。

他的问题让她有点难过起来。

而且这次对他问出的「怎么了」，她还没来得及想好借口呢。

伊路米·揍敌客等了一会儿，似乎以为她没听到，话筒里忽传来开门又关门的声音，他那边瞬间安静了下来。

他再次开口了。

“库妮茜？”

“我听得到，揍敌客先生。”

库妮茜没法做到继续不理会，便打起精神应了一声，与此同时又发自内心感到一丝羞愧，她感到自己不该打过来，更不该像现在这样无礼地对待揍敌客先生。

他没有做错事呀。

她握紧了手机，不由向他道歉。

“对不起，揍敌客先生。”

“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就打给您了，实在是太打扰了。”

伊路米·揍敌客安静地听着。奇怪的是，这话语的空白不像上次那样平和从容，反而传导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压迫感。但只有短暂一会儿，他重新开口了。

“库妮茜。”

库妮茜突然被拨动了一下。她莫名有一点紧张，像是水池里突然被人摸了一下的鱼，雾一样缠凝的负面情绪也蓦地散开——一时间，她的心神完全集中到了他突然叫她的这一声上。

“是的，揍敌客先生……”

他以一贯柔和无起伏的语气问。

“你还记得我离开波福市时，对你说过的话吗？”

库妮茜当然记得，但她有点困惑。

“……您是指哪一句呢？”

伊路米·揍敌客没有要考问她的意思，他直接告诉了她。

“我说如果你打过来，方便的话，我会接的。”

“还记得吗？”

“嗯……我记得。”

他得到回应，便平淡地陈述道。

“那么你就是没有理解我的意思。”

库妮茜听出了他犹有未尽之意。她突然更加紧张了，但这紧张更像是一种朦胧的期待，正焦灼地等候来自他的亲口兑现——

他清楚而明确地说。

“我没有觉得打扰。”

“如果打扰的话，我就不会接听。”

“所以不必要感到这么负担。”

库妮茜把脸整个埋进了枕头里。

“听到我的话了吗，库妮茜。”

“……我听到了，揍敌客先生。”

伊路米·揍敌客好像没有完全满意这个回答。

“那么你现在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我知道了！揍敌客先生！”

他终于放过了这一节。

库妮茜重新快乐了起来。她再一次被很好地安抚住了，害羞和好奇的情绪重新占据了上风，她开始忍不住想探听多一点事情，还有点想黏黏糊糊地说点废话——

这好像本来就是她打过来的真实目的。

“揍敌客先生！”

“您那边刚才有点吵，好像人也很多。”

伊路米·揍敌客的回应支持了他刚才的观点。他真的不觉得打扰，愿意回答她一些哪怕无关紧要的问题。

“我在电影院里。”

库妮茜愣了一下，发自本能地升起一点狐疑。但刚才好像没有女性同他说话，而且她也对这点狐疑缺乏相应的立场。

她忍不住偷偷翻了个身。

“您喜欢看电影吗？”

伊路米·揍敌客否认了。

“不是。”

“我在工作。”

这答案很可靠。

库妮茜立刻相信了，并且有点不安。

“那我打过来真的没关系吗？”

“没关系。”

伊路米·揍敌客的声音听起来缺乏情绪，但态度还是相当耐心。

“目标还没来。”

“电影大概十分钟后才入场。我刚才就在排队。”

“客户要求在放映后，目标和身边的女人发生亲密互动时杀死他。”

“……”

库妮茜没想到还有这样奇怪的要求！

但她不好意思追问，只好换个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