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珈参加工作的这两年多来,和陈西莉的关系缓和了一些。
当年她擅自修改志愿,将“清华大学”改为“中山大学”,使得陈西莉暴怒一场,扬言不认这个不听话的女儿,母女关系一度僵到冰点。
陈西莉只在意自己是不是在亲朋好友面前折了面子,却并不耐心探询齐珈修改志愿的原因。
她无法理解,向来乖巧的女儿,为何会对秦老师撒谎,然后躲到广州去,甚至过年也不愿回家。
但庆幸,齐珈在毕业后,再次绽放异彩,成了国内少有的优秀的手语翻译,再次成为陈西莉的引以为傲的资本。
陈西莉话题一转,问:“珈珈,下个月圣诞节期间有没有空回家?”
齐珈想了一下自己的工作和行程,反问:“不好说,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陈西莉的语气更加欢快起来,“你二叔有个同事的儿子,名字叫程潜,是剑桥大学毕业的研究生,说圣诞节期间会回国,妈妈想看看你有没有空回来认识一下。”
齐珈听得脑子嗡嗡作响,感觉压抑许久的灵魂像一只被困的野兽,又要从不知名处冲撞而出。
在某个时间静止的瞬间,齐珈只觉得这世界,可笑又讽刺。
她咬咬牙,尽量克制自己的声音:“我可能没时间回来,越到年底越忙。还有,有事发信息,打电话我可能没法及时接。”
“这样啊,”“犀利姐”的嗓音瞬间低软下去,带着明显的失望,“好,你先去工作吧。还有,珈珈,不管怎么样,妈妈都为你骄傲。”
“骄傲”两个字刺激到了齐珈的神经。而那句“不管怎么样”,意味着陈西莉对她过去“叛逆”的原谅与妥协。
齐珈微微张嘴,有些话已经来到喉间。
她想告诉陈西莉,小时候那些漂亮的公主裙是自己故意弄破而不是老鼠咬坏的;
她想告诉陈西莉,初中的英语竞赛时,她是故意装肚子疼才缺考的;
她想告诉陈西莉,高中的教导处被举报到教育局,也是她一手策划的;
她想告诉陈西莉,每一个她说去湘云家写作业的晚上,其实都是在撒谎。
还有好多好多事情,她都想一并告诉母亲,最好让她看清楚,自己“优秀”、“前途无量”的外表下,藏着怎样一颗疯狂又骚动的心。
可是最后,却什么话也没有说出口。她更想保护“她”,让“她”继续在自己的躯体里,自由生长。
“妈,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以后,齐珈从走廊回到演播厅,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和长期合作的新闻女主播陆琳打了个招呼后,便准备离开电视台。结果走到地铁口,才发现自己的手机充电器落下了,又十分懊恼地折返回去拿。
每次和陈西莉通完电话,她总会这样心神不宁。
知无药可解,却无路可退,又无可奈何。
齐珈回到演播厅找一圈,却没见到自己的充电器。本想问问同事们,可是正值晚饭点儿,所有人都去了顶层的职工食堂用餐,这一层好像空无一人。
她又找了一遍未果,忽然想到是不是下午化妆时落在了主播休息室。
休息室在本层楼尽头,齐珈快步走过去,想推门而入时,却无意从门缝里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
她正在嗲嗲地撒娇:“李台长,你答应过人家,让人家做主播的……”
那位被称为“李台长”的副台长好言哄劝:“不能急啊,陆琳这边也没犯什么错,我贸然将她调岗,动静太大会引起台长注意的。小宝贝儿你放心,我不会委屈你的……”
齐珈在门外听得眉心直皱,忽然有些庆幸自己今日没有穿高跟鞋。
门内紧接着发出了几声奇怪的缠绵声音,更叫她听得直犯恶心,干脆充电器也不要了,直接出了电视台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