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照姬禾安看来,他的神情平淡无波,根本评判不出是否醉了,只有那个微微凸起的喉结能表示,他恢复了男身。
“听我处置?你明知我并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喂。”她突然偏头,垣穆经她一叫唤,也转头张望,目光轴距一处,认输的却是姬禾安。她看着庭中圆月,连连叹气,“为什么这些丫鬟都觉得我很好说话,他们如是,你也如是。”
“公主天性善良,亲民罢了。”
“亲民。”姬禾安大笑两声,“我如今势力单薄,哦不,是神礼司势单力薄,世人欺软怕硬,如是而已。不过你——”她伸手抬起他的下颚,刺入审视般的眼神,“你为什么觉得自己也有这种资格呢?”
“奴婢从未这样认为过。”
“小偷怎么会在他人面前承认自己的罪行呢?”
垣穆似乎无话可说,沉闷的气氛为这静谧的月色平添一些秋色,像是会上瘾一般,让他独自沉迷。
“七日后的祭祀大典上,我会以先神女的身份组织祭祀,到时候,我会亲眼看见五十名姑娘死在我面前,尸骨成堆,哀嚎遍野。所以,我托父君从凰族神府中进了一批还魂丹,一种尤其珍贵的丹药。”姬禾安几乎能够在一瞬感受到他目光中的暖意。
她厌恶这种感受。这种事只有自己明白,她从来不是个善良的人。
“你不要误会了什么,我并非是想就那些人的性命。还魂丹在祭祀典礼前悄悄派发给她们后,就算她们不能上升神界,也能保住魂魄,不至于落得魂飞魄散。”不知是因这满空月光的柔美,还是因为清冷夜风的吹拂,她感受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比世间任何一种钝器都要来的真实。
“这个消息很快就会被散布出去,对于日后继承神女,得到众人的威信很有帮助。而事实上,还魂丹只能够护住心脉,唯有一些灵力高强的人能够勉强活下。但那些丫鬟,她们还是无法存活。”
父亲用一个几乎不可能成功的方法来获得平民的感恩戴德,又用一个绝对会成功的祭祀大典来成就以后的姬禾安。这个计划即便是用万年才能修炼出来的还魂丹来交换,依旧很划算。
垣穆依着她的性子,一时将目光撇开别处。
明白两人似乎对这个话题都有抵触,姬禾安意起阑珊,“说起还魂丹,听沈傲说好像被人偷走了一颗,我对此发了顿脾气,他就把人逼死了。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那丫鬟的表哥应该就是那个小偷,是个从下界调剂上来的侍卫。”
不过区区的下界子民,为何能让他如此在意?
哦,她突然想起来,自己的奴婢也是那从地方来的。
垣穆早已清醒。晚风如海浪般袭来,他往内瑟缩一二,瞳孔放大,整个人陷入惊恐状态。
姬禾安回头,发现他躲进了房檐的阴影处,将整张脸埋进长眠的黑暗里。
“朝暮自主前来替代了你的位置,想必你也应和她认识。你在房顶上出声,目的是为了阻止我让那丫鬟离开。我只是想问你——”姬禾安一个箭步闪到他面前,准备一掌捏住他的脖子审问,只是后来看着阴暗中的他蜷缩成一团,骤然停住手上的动作,“你在害怕?什么让你害怕?”
垣穆抬头,眸光闪动,一时又变的硕硕有神。
“自由,我害怕失去自由。”
“在这待够了?”她回眸,眼角有些酸痛,“我说过,你可以这么做。不过,需要等到七日祭祀大典后。”姬禾安站直了身子,做好退场的打算。
他也该回到他原本该待的地方。
“公主本想要问些什么?”
“没兴致问了。天亮之前回到你的北厢房吧,短短不过七日,你忍不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