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鹿死谁手

谢清小跑着过来,嘴里还在喘气,将珠子塞到谢珩手中,“我妈替你求的,说是住持开过光。”

他咬咬牙,继而又道,眸中有忧色,“小叔,对不起。出门前我跟时意说了我们来还愿,她说要来找我们,但现在过去那么久了,雨又那么大,我还没联系到她,我有些担心。”

听到她的名字,谢珩眉心一跳,他已经有些日子没见过时意,大约是——从他们中考结束开始,便失去和时意的一切联系。

他以为她是想通了,眼下只怕另有隐情。

来时并未下雨,伞放在车上没拿下来,谢珩匆匆去找寺里的小和尚借伞,给时意一连打几个电话都无人接听。

对于时意是否会来找他,谢珩并不疑惑这个问题的答案。若是别人,他可以想到诸多他们失约的理由,但若是时意,她说了会来,那必定会来。

谢清母亲还在和住持聊天,他和谢清分头在佛寺里找过一圈,都没见到时意的影子。

雨越下越大,谢珩当机立断,“你在这等大嫂,我去上山的路上找她。”

三个小时,再慢也该到了,寺里不见人,极有可能是被困在上山路上。

“时意——”

雨色涳濛,耳边噼啪打叶声吵得人心烦意乱,向来温润如玉的翩翩贵公子不顾形象地大喊,声音也传不了多远,不过几丈,便被雨声掩去。

他一路向下搜寻,去往半山腰的岗亭,雨这么大,只要时意没出事,她都应该会找地方躲雨。

“时意。”一声陡然放松的轻唤落下。

听到自己名字的那刻,时意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回身见到来人,她不管不顾地扑上去,两具被雨水浸润的身体相贴,意外地营造出温暖的错觉。

谢珩微微叹息,头一回没有推开怀中少女。

她在他怀中颤栗,水珠顺着他眉骨淌落,黑伞静静躺在一旁,谢珩拍拍她瘦弱的肩膀,语意温柔,“我来了,别哭了。”

时意松开他时,已经止住哭噎,谢珩仔细打量她一番,发现她身上泥垢不少,少女皱皱鼻子,一双大眼水汪汪,格外委屈,“路太滑了,不小心摔了一跤。”

“摔哪了吗?”

她摇摇头,在他面前小小一团,打湿的头发黏在额角显得格外乖巧。

拧干她衣摆的水,他叹气,“打你电话怎么不接?”

时意脸色忽变,她是偷跑出来的,联系谢清都是借保姆手机登的企鹅,此刻身上空无一物,更别提手机。

“谢珩,我爸要送我去榆安念书,我不想去,你能不能想想办法。”她抓住他的手,力气大得如同握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为什么?”

时意有些犹豫,不知道他是问为什么时语年要送她去榆安还是问为什么她不想去,半晌,呐呐道,“榆安那么远,离你太远了,我不想去。”

或许他本来就没有将她放在心上,一去千里,等她归来,他可能早就忘了她。

她眼底露出偏执的光,一瞬不瞬地望着他,“求你了,你帮帮我。”

他不语,思索过后避开她的眼,道,“你爸的安排总有他的道理。”

手里一轻,时意放开了他的手,眼里神色凄凉。

她脑子忽然发热,迸出一个念头,“如果我去,等我回来,你跟我在一起吗?”

谢珩沉默。

“你答应我,我就去。”时意咬紧唇,她没有底气、没有把握,她甚至不是在赌,只是在无理地要求。

良久,他叹了口气,大掌落在她头上,不轻不重,没由来的令她心安,“好,等你回来,我们就在一起。”

“你不许骗我。”

他拿出袋中佛珠,徐徐缠上她的手腕,腕骨细得仿佛微微用力就要碎掉,“以它为凭,不骗你。”

他原本想,这不过是缓兵之计,等她长大些、遇到过更多的人,总会看清。

北川权贵圈里,谢三花名在外。对于外人那些评价,他从不介意,事实如此,心没定下来,洁身自好是活、游戏人间也是活。

五年后她归来,他已经腻味那样的恋爱游戏,她却对他道,“我来讨债了。”

语气冷冷清清,不再迷恋、不再低求,勾得他心底发痒。

谢珩揉了揉眉心,移眸望窗外皎月,唇上少女柔软的触感似乎仍在。

他不禁好奇,不知这场游戏,究竟会鹿死谁手?

天色已暗,残月挂在树梢,时意抬眸望眼萦绕月旁的乌云,懒劲上来,到底不愿折回去拿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