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竹愣了一下:“我娘的故旧?”她有些二丈摸不着头脑。倒是嘉梅和嘉兰脱口而出道:“阴城大长公主!”
她们自说出这个名字后,立马让采苹叫醒蒋孙氏,而自己则整肃仪容,忙迎到前院。
这车马表面上看来并不如何奢华。两匹上好的挽乘马不是什么名驹,但是瞧着健壮而温顺。黄梨木身的清油车,也未曾雕有繁复的花纹。就连车围子也只是绛色的,只配了素雅的一对小银钩。
马车里的人没有出面,是由她的侍婢告知李管事的。
“不知是娘亲的哪位故旧,小女怠慢了。”嘉竹听了两位姐姐先前的猜测,自是提了十二万分的神,乖巧端庄,挑不出一点错来。
“宜安真是生了个好女儿。”马车里传来笑声,听上去温和宽厚。阴城大长公主在侍婢的搀扶下缓缓下了马车,朝诸位姑娘安然而笑。众人连忙行礼,把阴城大长公主往内室迎。
“免了那许多虚礼。昨晚上不安生,我今儿也免了上香拜佛,来看看你们这几个姑娘安好。”阴城大长公主看上去是极和蔼可亲的人,若不是早有长辈嘱咐在先,嘉梅几个压根儿不会觉得这是个面甜心苦的。
“你们四叔母也在吧?她怀着身孕,怕是容易惊着,犯不着风里跑这一遭。添花,你去跟蒋四奶奶说一声,让她歇着吧。”阴城大长公主吩咐自己的侍女,嘉梅年长,忙代蒋孙氏谢过。她们原本留人唤醒了蒋孙氏,又不敢让阴城大长公主久等,便先迎了阴城大长公主。嘉梅心里盘算着,若是阴城大长公主问起来,就说蒋孙氏身孕不适。没成想阴城大长公主倒是想在了前头。
进了碧溪庄的正堂,早有人备好热茶糕点,掐着时候送上来。阴城大长公主打量了四位姑娘一眼,抿了口茶,朝顾蒲月笑道:“这个亭亭玉立的姑娘是个面生的。”
“是翰林院顾学士的女儿。”嘉梅笑着为阴城大长公主引荐,顾蒲月不卑不亢地行了礼。阴城大长公主似乎也回想了起来,笑道:“顾学士可是大学究,怪道能养出这般诗书气质的女儿,与你们姐妹三人站在一块儿,可把明珠凑成对了。”她三言两语,将众人乃至家翁都夸了一遍。
“大长公主谬赞。”顾蒲月浅笑回到,并不多说。阴城大长公主因她的谨言慎行倒是多看了她一眼,记起来她要嫁给蒋善仁。青年才俊配诗书佳人,倒也般配。
“倒是谦逊,也像蒋家人。”阴城大长公主轻缓地抚摸着芙蓉白玉杯的杯沿,低眉垂目地笑道:“虽是战功赫赫,但也不曾言语。就连这看家护院的侍卫,怕也比得上北衙禁军了。”她语气真诚而随和,仿佛只是随口一说,真心赞赏。
嘉梅却神色一凛,朝皇城所在地遥遥一拜:“蒋府受命于皇,有所战功,也仰赖圣上明断。至于侍卫,哪敢与北衙禁军相提并论,无非是比寻常人更身强力壮一些罢了,怕是还不如大长公主府上的护卫。”她神色从容,语气恳切,也仿佛只是对赞赏坚而辞之,并无他意。
顾蒲月是外人,自是不会多说。嘉竹听得一愣一愣的,却也知道自己的深浅,这种时候是断不会开口的。嘉兰心里明白得很,阴城大长公主寥寥数语,却是重重一刺。今上多疑,战功赫赫保不齐功高盖主,若是连护卫都比得上北衙禁军,蒋家可不叫人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