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看过的书多而杂,胖墩经常偷翻她的书册,倒也清楚她的书目。原本想让他背三字经的,但记诵之类,大多熟能生巧,心神受损时靠着那一分熟稔也能背出来,反不如念书目来得有甄别性。
她只怕他说不出来,心里怦怦直跳,一双明丽的眼里饱含紧张和期盼,紧紧看着胖墩,一动不动。
只见胖墩抬起胖成藕节一样的手臂,揉了揉慵懒蒙昧的眼睛,而后摸了摸她的头,小大人一样皱着眉头,轻轻说道:“母后忘记了不要怕,儿子还记得。母后以前常看《左传》、《长短经》、《贞观政要》、《战国策》,还有《资治通鉴》,母后可记起来了?”
他说得丝毫不差,语气中不乏对她的安抚之意,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和郑重其事的神情,顾昭顿时心中大喜,一下把他又搂进怀里。心里的酸胀终于化成实质冲上鼻头,酸得她掉下泪来。
皇天悯佑,终是让她们母子幸免于难!
被她搂在怀里的胖墩不知道她这样的心境,肉滚滚的身子动了动,有些不安:“母后,你不要哭,儿子帮你想起来了,如若忘了旁的,也可和儿子说说,儿子过目不忘,定能帮母后想起来的。”
他一边百般抚慰,一边用自己肉嘟嘟的手顺着她的背,就像从前他摔疼了,顾昭对他的那样。
顾昭好一会儿才拭了泪,连道几声好。
恰巧徐太医来了,她便起了身,由徐太医给他诊脉。
胖墩扑闪着眼,冲顾昭问道:“母后,儿子病了吗?”
顾昭一愣,不知作何回答,就见徐太医已经收了诊。她急急问道:“如何?”
徐太医收了诊垫,回身来道:“回禀陛下、回禀太后,陛下脉象大小合适、从容柔和、节律一致,尺脉沉取有根,是康健之脉象。”
他抬眼看了顾昭一眼,只见她目光殷切,充满期盼,便顿了顿,直接在皇帝面前说起前事,道:“前时微臣所嘱药方,也要停用,素手轻揉穴位之法倒可继续沿用。”
说到此处,他略一沉吟,问皇帝道:“敢问陛下,睡前都做了些什么?”
睡前?睡前胖墩见到满身是血的墨竹,一时经受不住才晕死过去的。徐太医如今问起,莫不是叫他再回忆起那副可怖的场景吗?
想到此处,顾昭急急沉声道:“徐太医,你问此何意?”
徐太医:“太后稍安勿躁。”又说:“陛下可还记得?”
胖墩眨巴着眼睛看向顾昭,挠了挠头,嘟哝道:“朕怎么也记不得了呢?同母后一道用了晚膳……难道是在晚膳上睡着了?”
顾昭一愣,只见徐太医笑道:“陛下已然无恙,请太后放心。只是日后还需习些武艺,强身健体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