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秀入宫第二天,是头一次觐见皇后的大日子。凡尘起个大早,雾蒙蒙的,天色还未亮,就到了昭阳宫后殿。皇后正梳妆呢,想是没睡好,眼下乌青的厉害,桃花粉扑了一层又一层,好歹遮掩住,不仔细也瞧不出来。
皇后按品大妆,正红的长袖广衫,十二幅金绣的凤凰长裙,尾翼旖旎饰以紫水晶蓝宝石,走动间羽翼颤动,振翅欲飞。发上用一色的赤金镶红宝石的凤钗,额头正中垂下一枚拇指大小的通红宝石,颜色纯正,光芒璀璨。
凡尘行过礼上前来,替她正一正发钗,“娘娘这样装扮起来很好看呢!华贵雍容,仪态万千。”
“是吗?”皇后自镜中一打量,犹不自信,“新人新鲜,只怕这样一比,我更显人老色衰。”
凡尘正了脸色,“娘娘不能妄自菲薄。天下女子何其多,但是中宫只有一位。以色侍人能得几时好?”她略缓下声色,细细道,“今日觐见,我的身份不适宜在场,娘娘只管记住我的话,‘喜怒不露,言只三句’便足矣,余下的,自有我来替你安排。”
皇后点头说好,顿了顿又轻轻蹙眉,“新人也罢了,就怕敏妃和吴昭仪她们……到时候本宫又该如何应对?”
敏妃和吴昭仪之流,八面玲珑舌灿莲花,常借皇上宠爱,对皇后多加不敬,今日新人觐见,也难保她们不借此机会下皇后的面子。
天色渐亮,透过窗纸落进来一片白,室内还燃着昨夜不曾熄灭的凤烛,昏黄交错,反而更显幽暗了。凡尘的笑意却似花开般明快,恍惚满室生香,“娘娘怕什么,你只管告诉她们,太后娘娘赐我代掌之权,不光新妃,不论是谁,凡是不懂规矩的,我亲自上门去教。”
新妃二十九人,加上原先的十六位嫔妃,济济一堂,珠翠环绕。给皇后请安下拜,泱泱一阵环佩叮当,宝座上皇后神色莫辨,幸好自持身份,囫囵说着场面话,未等一一分辨相认,便叫退下了。
美人多爱用香,什么丁香子、苏合蜜、梅花雪海,单用着都是一等一的香气怡人,芬芳馥郁,最忌和到一起,各种香气碰撞,说不出的古怪味道。
四十来位美人,个个貌美,偏偏待过的屋子不能进人,凡尘掖着袖子在殿门口给皇后请辞,“娘娘先歇着吧,太后的旨意想是也都传下了,别的地儿不宽敞,教习们还得借娘娘宫里的桐金殿一用,午后娘娘若得空,也可去坐坐。”
秋日的午后暖洋洋如金丝,照的人分外慵懒。各宫嫔妃三三两两成群结队而来,多是养尊处优惯了,午睡不足,又走了不短的路程,自然连连称累,各自在殿里寻了椅子歇息。
一众教习里,有位姓姚的嬷嬷年岁最长也最有威仪,冷眼见众妃疲懒娇态也不多说,环视众人,待众人到齐之后,提声道,“老奴给各位小主娘娘请安,老奴等几位教习奉圣谕来教习小主们规矩,往后还请小主们多多担待。”
众妃纷纷回礼,道,“嬷嬷辛苦。”颇有眼色的,已停止嬉闹,静静分立两旁,尚有几位仍娇滴滴侧坐于椅上不肯起身,另一位余嬷嬷便道,“还请小主们起身,往后伺候圣驾,行走坐卧皆有章程,今日咱们还未学到此处。”
这话说的颇不客气了,当中一粉衫宫妃立时就变了脸色,因是初进宫来,少不得忍气吞声了。一时又听姚嬷嬷训《诫许多,“常伴圣驾,不光行走坐卧要有规矩,言谈举止也要恰当。还有中宫皇后母仪天下,觐见太后皇后也万不可冒失,宫有宫规,众位主子娘娘尚以位份定尊卑,切不可以下犯上,乱了规矩。”
众妃道是,余嬷嬷便教她们行礼,行礼又分大礼和常礼,觐见皇帝多行大礼,寻常只行常礼,其实众妃出身官宦之家,倒也不是一窍不通,只是仪态尚不完美,一遍遍反复雕琢,为的是精益求精,也为了……煞煞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