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叶一直等到月亮出来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笔录要持续那么久,大概禹羲脸上就写着“我嫌疑很大但是你们拿我没办法略略略”,所以纠差灵官们把时间拖得尽量长,他们不好过,你也别想走。
发顶微秃的中年男人叫蔡広,是高年级的导师,看起来很是关照禹羲,而且说话很管用。
他安慰道:“不会有事的,又不是禹羲的错,等一等做完笔录就能回去了。”
应该会没事吧。
禹学长那么聪明。
她觉得又疲倦又兴奋,倒有点轻飘飘的。
行政楼前面晚上会长出巨大的植物,整栋建筑都被掩盖在重重绿意之中,顾淮叶闲着无聊还仔细辨认了一下,应该是巨大化的蒲葵,也有可能是什么她不认识的魔法生物。
巨大的蒲葵树砸下来一片沉重的叶子,擦着地面飞出去好一段距离,在路灯后面,看不见的地方。顾淮叶盯着那片叶子飞出去,觉得很有趣,远处不知是哪里有车灯一晃而过。
人群早就散尽了。
她转头看了一眼门口,没有人要出来的样子,她想跑过去把那片叶子捡起来,但是又疑心自己一转身他就要马上出来,这样就不能第一个看见自己了。
她忽然开始脸红,不知道为什么非要他第一个看见自己。
但终究还是没有跑去捡那片奇怪的叶子,坐在石凳上定定地看着门口。
月亮升得很高了,月光和路灯织在一起,很幽静,很冷清,但是顾淮叶心里是热的,她非常兴奋,也非常快乐,觉得眼下冷清的场景很适合自己。
等一个一定会来的人,就好像在树叶的隙漏中去接漏下的月光,是没有意义的动作,但是会让人觉得足够愉快。
禹羲走出来的时候,确实第一个看见了她。
他简直没有认出她来,他脑海里还根深蒂固保留着初次见面那张戒心重重的脸,但她现在很快乐,抬起头来看见他的时候,脸上的笑意根本无法遮掩。
一个人快乐的时候是很好看的,生命的喜悦简直力透纸背,尤其她还那么年轻,本来就该那么快乐、那么好看。
顾淮叶真的走到禹羲面前时,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轻轻叫了一句“学长……”就没有下文了。
月亮的光芒非常温柔,好像它今天格外心情好,简直像一盏好心的灯,在苍茫人海中升起,又扑回人海中去。
“你觉得冷吗?”禹羲看见她兴奋得发亮的眼睛,未尝不知道她完全不觉得冷,但还是下意识脱口说了这句话,晚上寒气很重的。
“不冷。你觉得冷了吗?”顾淮叶仰头去看他,他们站得那么近,她势必要这样仰着头:“晚上确实比下午要低上几度。”
“没有,不冷。”
他们一齐不再说话了,感觉有一种无法描述的感觉在乱窜。
禹羲在犹豫要不要吻她,似乎气氛很好的样子,但又嫌轻慢。他没有谈过恋爱,没有可参考的经验,只好凭借自己所存不多的理性做判断。
他被还没有说出口的誓言束缚着。
其实他是看过很多很多爱情桥段的,因为几乎一切电影和小说都必然要涉及到爱情,人类讲了几千年类似的事情。但是他以为自己和他们是不一样的,不仅和那些电影里编出来的爱情桥段不一样,还和所有的爱情故事都不一样,和几千年以来流传的那些,完全不一样。
一个人爱着另一个人,而那个人恰好也爱着他,想必不是什么不寻常的事情,但是他认为是不一样的,这是概率无限趋近零的巧合,是只能用幸运解释的巧合。
“你吃饭了吗?”禹羲忽然惊醒般问道:“你不会一直等在这里吧?”
顾淮叶愣了一愣,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说:“我……我不饿……”
禹羲的手慢慢靠近她,他其实已经看了很久,现在很狡猾似地牵上去,包裹住:“走吧,带你去吃饭。”
牵一牵手,不会被讨厌的吧。
顾淮叶的耳廓已经烧得通红,好在头发挡住看不见,右手很有些僵硬地靠在他手心里。
修长的手指慢慢扣过来,手指间轻微的压力尤其让人心慌意乱,他的指腹覆上了手背,温温存存的。
十指相扣。
真是个让人情迷意乱的词语。
餐厅已经没有多少人了,开店的老板娘和伙计一起在吃饭,边吃边在看不知道哪里的综艺,嘻嘻哈哈地笑成一团。
她真希望所有人都和她一样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