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邕觉得摄政王能出面维护孙家,至少这件事已经办妥了一大半儿了,他着急返回盛京,甚至连热河的几个旧友都拒绝了。
闵仪萝却担心桑婆婆性情古怪,秦元九又有些孩子气,到时候两人若是起了冲突,桑婆婆真的不肯为他诊治眼睛。心月挽着闵仪萝的手,有些不以为然,“前姑爷是英国公的血脉,便是掀翻了天,桑婆婆看在英国公的脸面上,都会忍着,您啊,就放心吧。”
闵仪萝将铜钱一枚枚摆在桌面上,寻常人自然是看英国公府,可是桑婆婆那等自傲的高人怕就难了,正忧愁的要命,一回头见心月笑着行袖里取出细长圆筒,“这是今儿个一早,桑婆婆差人送来的。”
闵仪萝闭口不言,只是静静的拆开圆筒上的蜜蜡,看到桑婆婆笔走龙蛇的字体,闵仪萝不由的一怔,原本就没指望桑婆婆会直接答应,谁料,她竟真的要赶往英国公府。
闵仪萝抬手按着唇角,看到那字条上冷厉又严肃的话,“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只是我有两句忠告,你务必记着。”微微朝着光亮的地方,“这鲛珠是你闵家的珍宝,只是假的终究是假的,便是做的再逼真,都不是你祖父给我看过的那颗。你知道鲛珠是假的,是做不了占卜震珠的,你在极力的掩盖,可是身为闵家玄术传人,这是耻辱,也是犯了玄术的大忌!你背负这闵家的百年传承,若是用这等下作手段,天容你,闵家列祖列宗都不会容你。”
闵仪萝对着镜子忏悔,是,这鲛珠是假的,为了求桑婆婆给秦元九医治眼睛,她的确是无原则的设计了桑婆婆。她觉得桑婆婆是北齐皇室,北齐皇室传说是鲛人的后代,鲛珠是鲛人的泪,她必定会想要这鲛珠。只是不想,她竟和祖父有交情……不管她俩是什么关系,被人当面指出撒谎,就像是朝着脸面扔过来一只火把,烧的火辣辣的疼。
闵仪萝捂着脸,虽说桑婆婆句句很辣,可是这里面却大有警醒之意。在孙府,她这相面算卦之术自然是过的去,只是这些本领跟祖父相比,那便是九牛一毛了,玄术世家最顶要的就是踏实诚实,撒谎多了便再也请不到神佛,到了最后……只能沦为骗人糊口的神棍。
反复斟酌后,闵仪萝亲手磨墨回信给桑婆婆,并郑重的向她道谢,在信的末尾,她提了几句秦元九眼疾的事,又提前圆了圆秦元九的脾性,免得到时候他真的气到桑婆婆。
马车驶过乡间小路,在繁华的街市上穿行,不过几日光景就返回了盛京。
还未进孙府,就见孙婉玥慌忙的疾步跑过来,手紧紧的挽住了闵仪萝的手腕子,“仪萝,去热河可是……可是看到了武公子?”孙婉玥嘴里说的急,可是到底是脸皮子薄的,见到闵仪萝不说话,当下便红了脸,抬手要捏闵仪萝的脸,“你个坏丫头,倒是说句话。”
闵仪萝不由的一笑,她认识孙婉玥快十年了,不过脸红这等小女儿家的姿态,倒是很少见,每每逗弄的她面红耳赤时,闵仪萝就觉得好玩儿,“我风餐露宿的来了,你不问我倒是问起旁的人了,我啊,不知道。”
孙婉玥看了看门口的婆子,小声道:“说的也是,院子里备了饭,咱们边吃边说。”孙婉玥急忙拉着闵仪萝回院子,她激动的要命,坐立难安的问着武黎的情况。
“你且停停,我倒是真的饿了。”闵仪萝坐在椅子上,接过心月递过来的汤匙,“这是热河那边的粥,是用河里顶新鲜的小银鱼和皮蛋熬出来的,细腻又濡滑。”说到濡滑二字,闵仪萝脑中立刻映出了金献落在地上的那一团白色里衣……手里的汤匙一下坠到了地上。
“得了得了,我不问你了,瞧你累的,汤匙都掉了,我去问大哥便是了,你慢慢吃。”孙婉玥看到她发怔又脸红的模样,还以为她被自己的喋喋不休给噎到了,便好心的回了院子,左右明儿个再问便是了。
孙婉玥刚走,孙老太爷那边的人便过来了,说老太爷染了风寒。闵仪萝净了净手,便去了前院问安了。
月光照在青石小路上,宁静淡然,闵仪萝心里却有些七上八邪,她知道赵妈是孙老太爷的心腹,多少年来都是赵妈给他办后宅的事儿。虽说孙邕冲动处置了赵妈,可毕竟是嫡孙,孙老太爷这满腔的怒火怕是要迁怒到自己身上了。
闵仪萝深吸了一口气进门,谁料老太爷看到她的脸,竟关怀道:“你一个女孩子家,本不宜舟车劳顿,邕儿这孩子是个不会疼人的,也就对他夫人,零星的周全些……”
这话说的生硬又刻意,闵仪萝笑了笑,没有拆穿他,“也没有舟车劳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