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晚云也饶有兴趣得看着这项从古到今都沿用的办法,曾经去农事体验园试过用这样的布兜摘梨子苹果,结果竹竿越长,手抖得越厉害,自带重量的水果都摘不下来,更何况这轻盈体宽的花枝。
没想到这黄毛小不点儿挺厉害的嘛裴晚云瞧了瞧王灵,也不能再叫黄毛,也许是生活过好的缘故,王灵头发渐渐黑亮起来,脸颊上也长了肉。王灵此时再出去冒充仆役,信得人不多了。
王灵仍旧隔得远远的把花枝递过来,裴晚云知道此时讲究男女授受不亲,也不在意,随意接过,带着羽儿从后门回去了。
刚回到自己院中不久,就听到丫鬟唱喏,“夫人到了。”
裴晚云赶紧起身迎接。
“阿母,您怎么来了?快坐。”裴晚云以标准的贵女姿态,细步趋近,扶着裴夫人跪坐在软垫上。
裴晚云本来想扶她坐在胡床上的,可裴夫人千年世家的讲究,再不肯用这等“蛮夷”之物,裴晚云也只能跟着跪坐在软垫上。
“把炭盆和熏笼移过来,再把我给阿母备的茶炉搬来。”下仆把一个精巧的红泥小火炉送到裴晚云跟前,敞口罐子里放了红枣菊花,没一会儿就开了,空气中弥漫中花果的清香。
若是以前,裴晚云必然不习惯长辈在却这样自顾自忙活,谁家父母不骂一句“不懂招呼人”。可此时世家讲究的是风度,不疾不徐,彬彬有礼,阿母就是这样教导她的。
果然,裴夫人含笑满意点头,接过裴晚云奉上的茶盏,闻香,轻抿一口,赞了一句“我儿巧思”,然后握在手中暖手。
虽然阿云学了南方咬字不清、贪图安逸的毛病,可教养终究是骨子里的。裴夫人不满裴晚云口称“您”,坐胡床,可自己的女儿,终归要教导啊。
“听说你今天出去了?”
“是,去了租客的小院儿,您瞧,这是他送的桂花。”裴晚云指着桌上刚做好的插瓶,示意雁儿把花瓶送过去。雁儿是裴晚云另一个贴身伺候的大丫鬟,端的沉稳守礼。
“不必了,放着吧。”裴夫人早就听说这花儿是用猪粪浇灌出来的,听到就够了,哪能放在身前。若不是为了教导女儿,裴夫人如何允许生命中出现这等肮脏东西。
“阿云,我等虽流落西南,但终有一天会回中原故土。你乃是闻喜裴氏高门贵女,时刻当以家族荣耀为己任,不可妄为,知道吗?”
“是,女儿知道。”
“我裴家自秦汉以来,簪缨世族,屡出英才,江山代代轮流坐北朝南,可裴家始终受皇室礼遇,天下人敬仰,从无更替,兴盛至今。这是你的荣耀,日后,你也要维护这样的荣耀。”裴夫人说话几乎一字一顿,带着奇特的韵律,郑重而严肃。
被裴夫人紧紧盯着的裴晚云却早已形成了自己的世界观,对,闻喜裴氏是难得的高门大族,就算早过一千年,被考古发现也受人敬仰。裴夫人信奉铁打的世家流水的皇帝,可这样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再说,她们也只不过是旁支而已,在母亲口中就是疏宗,不过占了同一个姓氏,五百年前是一家罢了。
父亲不在了,家中没有男性长辈支撑门户,即便裴晚云不服气,可这个时代就是男人比女人占绝对优势。好在裴家还有名声,裴晚云正在做的,就是趁着裴家名气还值钱些,赶紧谋出路。旧贵族抱着昔日荣光自欺欺人,新贵族的马蹄早晚会踩碎这些荣光幻像。这是每一出戏剧、电视剧、电影,反复排演过的主题。
世家就是在唐朝之后慢慢消亡的,裴晚云恨自己当年读书不努力,大约知道自己所处的时代是五代十国,听这名字就知道是战乱、分裂、割据。大约有十几个、几十个势力相互争斗。可他们究竟是什么名字,会有什么样的事迹,她统统不知道。她甚至连唐朝后期的皇帝都不知道,对唐朝的了解之到安史之乱和醉打金枝,再后来就是宋朝赵匡胤黄袍加身,中间这段儿,还不如时人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