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姑娘们进入了济舟阁,秦府的夏天好像也跟着到了那里。
明琅这几日跟着姊妹几个一同习字描画,倒是清闲快意非常。
虽则偶尔望窗外望去,一不留神就能看到杨潜同秦家几个小辈在院子里吟诗作对,可明琅仍是觉得呆在济舟阁的日子过的还算舒爽。
他那样一个跟秦家八杆子打不着的人,倒是比张秉辰来得还勤些。
明琅单手支着头,依着窗子看着漫天云霞发呆。
自那日在宫中听了秦窈所言,明琅倒是觉得轮台清明——的确,从前她到底是草率了。
纵是她一死了之,可轻松了的只有她自己罢了。秦家照旧会崩塌,她从前做错的事走错的路却不能因着她的死而一笔勾销。
更何况,她手里没有杨潜暗自摧毁秦家的证据。
从始至终,明琅也只有张秉辰从前在王府里撞见她时,对她说的那句话罢了。
“琅妹,最是无情帝王家。你得明白,杨潜他究竟为何宠爱你。”
爱就爱了,还需要理由么?
明琅那时候不明白。但张秉辰同她自小长大,二人虽见得不多,可待她也如妹妹一般。
那他为什么会爱她呢?
明琅想不出来了。
那段时间她虽终日独坐王府,可府里议论的什么她都知道——上京都传开了——祁王妃善妒尖酸,若不是背后的秦家,祁王怎会至今无一妾室。
对了,明琅还听说,祁王在城西盘了个三进的宅子。
他宁愿同一个青楼女子纠缠不清,也不愿回来看看她。
明琅的眼神黯淡了。
她不想去想这些发了霉的陈年旧事,那些无数个独自于黑暗阁楼里偷听偷看偷想,却始终见不到那个一问就可以得到答案的人的日子,明琅一想到那些就会不由自主地向黑暗滑落。
做个善良正直的人。
那是幼时秦老夫人日日教导她们的。
明琅自嫁给杨潜之后,生活中诸多不容易已经改变了她许多。可明琅不想丧失这最后一个有她年少特征的东西。
自马场之后,明琅便时时在想,她究竟要如何做才可避免前世所犯之罪孽。
她原以为躲开杨潜,事情就会变的清晰起来。
可实际上越躲越乱,越描越黑。
明琅不想再逃避了。
明琅将目光落到窗外开满槐花的枝杈间,风里是夏始春余的气息和男子隐隐绰绰的读书声。
她正侧耳倾听着,脸上忽然一凉——只见明琳一手捉着毛笔一手插着腰冲她笑。
明琅伸手一摸,果然手背上一团乌黑。
她起身要去追她,却被明芙伸手抱住,“她就是人来疯!你越闹她,她越来劲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