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砍柴刀已经变成了小刀,想必再过不久,就会变成塑料刀了吧?
赵天喻深吸一口气:“你是不是疯了?你是不是不知道我马上就要结婚了,你是不是……”
话还没说完,吕佳音忽然大声道:“天喻,我喜欢你。”
赵天喻说到一半的话瞬间僵在喉咙中,再也吐不出半个字。
吕佳音摸索着旁边装酒的袋子,发现里面已经没有酒了,于是接着道:“天喻,我真的,我真的真的,我真的真的真的喜欢你。”
赵天喻一时间有些不知道如何应对吕佳音这样的耍酒疯,胸口压抑得厉害,仿佛缺氧似的,让他难以呼吸。
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于是深吸一口气扯掉领带对着电话道:“你要是喝高了,就闭嘴睡觉……”
“天喻……天喻……”吕佳音打断了赵天喻,“天喻……我发誓我对你真的是真心的……我对小琰更多的是表面上的好……我只是觉得我必须对他好……我只是知道我必须和他在一起……因为我……就是这样……就是这样通过不断地讨好才活下来的……即使没有记忆的时候……我的身体也记着我是不断讨好而活下来的……”
赵天喻不知道吕佳音在说什么,此刻心中因为她刚才那句告白烦闷得厉害,只想挂了电话好好清静一会儿,于是有些烦躁打断:“你到底在说什么?你有完没完?”
“天喻……天喻……”就在这时,吕佳音哭了起来,“天喻……所以……天喻…………原谅吧……原谅我吧天喻……我真的很难受……我真的很难受……我现在已经难受到没有办法再支撑下去了……”
吕佳音越哭越凶,在已经没有人烟的大桥上一个人坐在围栏边失魂落魄地放声哭喊:“天喻……求求你……原谅我吧……然后……救救我吧……救救我……”
赵天喻揉着眉心,看了眼表:“你在哪儿,我给端琰打电话,让她过去接你,你别耍酒疯害了路人。”
“天喻……救我……天喻……救救我……我们离开中国……我们去世界的某个角落里安安静静的生活好不好……救救我……我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全部全部都告诉你……我再也不会伤害你…………救救我好不好……”吕佳音的头越来越疼,她觉得自己产生了幻听,又听到了小时候自己的哭声,一遍一遍地求饶,一遍一遍地哭喊,到最后,只剩下无尽的绝望。
赵天喻终是烦了:“我挂电话了。”
说完,虽有几分不舍,但赵天喻还是摁下了挂断键。
这个女人喝醉酒了干什么这是……
今天晚上哭得痛哭流涕,自己如果就这么赶过去安慰她了,明天清醒了不认账了的话,自己这算是在做什么?
有妇之夫夜会醉酒前女友,还被醒后的前女友嫌弃?
对,没错,就是这样。
他不能去,他不能见吕佳音,就这样。
他不能再被吕佳音牵着鼻子走,他必须前进。
但是,多少还是有些担心她的情况,赵天喻给端琰发了微信:[你姐喝酒了,管管她。]
端琰回复了声:[她联系你了?]
赵天喻:[耍酒疯,被我挂了。]
……
听着电话那头的断线音,吕佳音长出一口气,仰头看着空无一物的夜空,绝望地扯了扯嘴角笑了。
她用买来的小刀将易拉罐割了个口子,将自己的手机塞进易拉罐里,然后将罐子踩扁,这样,就算把易拉罐丢在路边,也不会有人注意到这里面其实塞了一部手机。
之后,她起身站在桥边,看着桥下翻涌的河水发呆。
直到天边亮起第一束光时,她看了眼没有再震动过的手机,先是将它丢在了河堤上,随后越过栏杆,松了手。
……
六点,吕博和端溪同时收到了吕佳音迟来的短信:[爸爸,妈妈,有一个自称上官泽的秘书的人名叫曹瑞斌,他找到了我,他说很欣赏我在我们律所的才华,想追求我和我结婚,我没同意,于是他对我恶意骚扰,还用我的小秘密威胁恐吓我,他甚至说了如果我不和他交往的话他就靠他的上司让爸爸妈妈不得安宁,我很害怕,也很绝望,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所以,我可能要和你们说再见了。]
端溪和吕博完短信后对看一眼,瞬间露出了恐慌的眼神。
吕佳音要传达的信息并不是短信的字面意思,她真正的意思是:“爸爸妈妈,你们被上官泽盯上了,他的人已经找上了我,并且找到了证据威胁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所以……”
端溪的手顿时开始抖:“说再见……是什么意思?不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佳音想起来了吗?都想起来了吗?”
吕博拉着端溪的手想安慰她,但实际上自己也紧张得有些抖:“我打电话试试,我打电话试试……”
电话拨过去响了很久都没人接听,吕博就一遍又一遍反反复复地打,直到最后才被接起。
“佳音你在哪儿?爸爸过去找……”吕博慌忙开口,陌生的男生却打断了他的话,“这手机掉在河边,我是晨跑发现的,这……”
“河边?”
“对,六七河的中段。”对方仰头看了看,“六月大桥下方。”
“六月大桥……”吕博瞬间软了下去。
六七河最汹涌的水段,水性再强的人都不能驾驭,手机出现在那里,这……
吕博颤抖道:“同志,拜托你,帮我,报个警吧,我马上赶过去……”
十分钟后,警察到达了六月大桥下方;二十分钟后,吕博和端溪抵达了现场;三十分钟后,大桥监控被调出,确认了录像;一小时后,打捞队来到现场;两个小时后,另一批警察和部分不明身份的人到达了现场。
端溪毕竟是在政场混过的人,看了眼后来的这一波人,立刻就猜到了来头,忍着悲愤,面无表情道:“你们哪儿的?”
对方露出惋惜的表情:“我是今天和您女儿约见面的曹瑞斌,我和您女儿今天明明约好了在桥上见面,但是没想到居然发生了这样的事,真的是自杀吗,你说好端端的人为什么会自杀呢,明明还有约,该不会是……”
“你说为什么?”端溪举起手机,“你追求我女儿不成就骚扰我女儿,还拿上官泽压我女儿,拿我的身份开玩笑,你说呢?带着你的人马上离开,这里有警察了,不需要你的人出马,如果再出现在这里,我就找记者来,说上官泽的秘书骚扰我女儿,害得我女儿以死解脱。”
朝瑞斌怔住了,下意识看了眼手机短信,顿时露出有些尴尬地笑容:“我的错就是我的错,您何必怪到我上司头上呢?这都是误会……”
“我不管你误会不误会,你现在马上消失!”端溪怒斥道。
曹瑞斌见情况不对,只能带着人暂且离开。
回去路上,徐子元打来了电话:“人死了?怎么搞的?”
曹瑞斌摸了摸头顶,一脸烦躁:“你说奇了怪了,我帮她替她爸平反,就算她担心牵连她自己,也不至于一死了之吧?而且临死前给端溪发了条污蔑我的短信,端溪趁势借题发挥,我最近和吕佳音通话频繁,又解释不了,看来最近警察还会找上我,我得暂且退出了,缓一缓吧……”
“最近还是暂时不要有行动了。”徐子元一听叹气,“这当官就是当螃蟹,就算其他螃蟹不想向上爬,可是一旦某个螃蟹想向上,另外的还会拉着它不让它跑,盯着咱们的人也多着呢,这次算是大失误了,还是停一停吧。”
挂了电话,曹瑞斌立刻写了辞职报告。
这年头,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还是小心驶得万年船,以后再说以后的话吧。
六个小时后,打捞队终于在4公里外找到了吕佳音的尸骸,因为中段水力凶猛,吕佳音的身体已经被拍打得不成人形,当天晚上进行了火化,预计三天内下葬至北越附近的公墓。
吕博和端溪守在殡仪馆一夜没睡,端琰替他们给家里关键的亲戚还有吕佳怡的挚友发消息,通知后天的葬礼。
端琰顺着手机联系人挨个通知,直到来到最后的索引字母“z”时,看到了赵天喻的名字。
他迟疑了片刻,但还是拨通了对方的电话。
“你在哪儿?”端琰问。
赵天喻已经收拾好了所有行李,这会儿司机已经去接尤雪悠,等会儿就会来接他,无聊之际,他坐在沙发上翻了翻书。
想起昨晚吕佳音疯狂的痛哭,这会儿他才清醒了些,总觉得吕佳音的话似乎有点奇怪,正打算给端琰打电话时,对方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先打了过来。
“怎么?”赵天喻接起,故作漫不经心道,“你姐昨天喝成那个样子,现在还没醒吧。”
“后天有事?”端琰问。
“我要去西藏,你说呢?”
“能不去?”
“你觉得?”
端琰沉默了。
“怎么了?”赵天喻一脸嘲讽的笑,“你每次吞吞吐吐,就是又有事求我。”
“我姐……”端琰道,“我姐已经火化了,后天是葬礼,能来还是来一趟吧。”
赵天喻脸上的笑瞬间冻结,足足僵了快十秒他才颤抖着唇齿道:“葬礼?火化?你是搞笑?愚人节早过了。”
“今天早上五点十五分在六月大桥自杀,录像清晰,她亲自翻过一米五高的围栏跳下去,我爸妈已经签了字,几个小时前火化了。”端琰道,“手机通话记录显示最后一个通话人是你,你在她心中还是地位非凡,既然如此,能来道别还是道个别。”
赵天喻握着手机的手忽然就失去了力气,机器缓缓从手心滑脱,一瞬间跌落在地。
耳边瞬间响起了昨晚吕佳音撕心裂肺的哭声——
“天喻……求求你……原谅我吧……然后……救救我……救救我吧……”
赵天喻双膝瞬间发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大脑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