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31+

“你爱我?你哪里表现出你爱我了?”就在这时,齐巧珊推门而入,她指着还跪在地上的凌肃越,“妈妈你千万别信他的!”

“巧姗。”齐母不大开心道,“吵吵什么,这不是事情还在解决吗?”

“解决?哪里解决了?他信誓旦旦说我就是他生活的附属品,现在在这里说这些话!”齐巧珊说着,哭着跑了出去。

凌肃越见状慌忙起身,回头看了眼齐母,齐母点点头,凌肃越这才追了出去。

他一把拉住齐巧珊,双眼通红:“拜托你,给我次机会,好不好,巧姗,拜托你。”

齐巧珊抬起头,看向凌肃越。

这两天的重逢,是她第一次见到凌肃越有“哭”这个情绪。

在她和凌肃越的关系因为诗三东窗事发之前,她一直以为自己找了个中男主一般的角色:坚强、勇敢、拼搏和有责任心。

她坚信“男儿有泪不轻弹”才是真男人本色。

可是,当她看到凌肃越因为诗三发火、冷漠、绝情、残忍卑鄙甚至落泪的时候,她才隐隐中意识到了一个问题:每个人都是吃五谷杂粮长大的凡人,男人和女人都是人,谁没有喜怒哀乐?谁没有嫉妒、羡慕、不满和委屈?谁没有什么负面情绪?

那么,为什么在诗三之前,她从未见过凌肃越的负面?

后来,在无意中看到了自己最喜欢的偶像传出了家暴的□□时,她得出了答案:越是生分,越是会伪装自己,越是会把“舞台上”的自己展示给他人。

自己和凌肃越,说白了,是生分。

可是,夫妻之间用“生分”形容,是多么残忍的词汇啊!

想到这个答案的时候,她一个人坐在马路沿上哭了好久好久。

而眼下,第一次看到凌肃越如此情绪化的表情,她心头难免有一丝触动。

凌肃越是否在失去自己的这些日子……真的意识到自己的重要性了呢?

应该意识到了吧……

不然他也不会哭,对吗?

“巧姗,跟我回家,好吗?”凌肃越低头看着她,恳求道,“我不想和你离婚,不想和你分开,我们回家,好不好?”

齐巧珊的“好”字就在嘴边,可是就是说不出口,她推了把凌肃越:“你回去吧,我不想理你。”

凌肃越点了点头:“我等你消息。”

望着凌肃越离开的背影,齐巧珊萎靡不振地回到了病房。

齐母扫了眼自己的女儿:“你怎么想啊?”

齐巧珊摇了摇头:“没想法。”

齐母长叹一声:“那就离婚吧。”

“啊?”齐巧珊顿时睁大了眼睛。

“你看看你,愁眉苦脸的,日子过成这样何必过啊是不是?”齐母说着就要起身,“何必继续过呢?我可不能接受虐待我女儿的人继续和我女儿搭伴过日子,我今晚就去找他父母,争取在他上班前就给你们把手续办好。”

“啊?”齐巧珊顿时慌了,“妈你说什么呢?”

“帮你离婚啊!不然怎么样啊?你不是不愿意过了吗?离婚啊。”齐母道。

“妈你干嘛管我的婚姻啊?”齐巧珊焦急道,“我离不离我自己可以管的!”

“那你到底离不离!一句话!”

齐巧珊瞬间蔫了,低下头一声不吭。

齐母一见,长叹一声:“巧姗,你还记得吗?你刚结婚那会儿,我其实不建议你和肃越,我让你考虑清楚,你还记得为什么吗?”

齐巧珊委屈巴巴地张了张嘴:“因为王春阿姨。”

“对,因为她。”齐母道,“因为她女儿袁丽丽就是军嫂,她女儿过的什么日子咱们家可都是有目共睹,我就害怕你再摊上个这么个男人。”

坐在门外走廊上的陈月洲本能地竖起了耳朵。

齐母道:“这做军人的,能混成凌肃越这种官大相对自由的不多,更多的,就是普普通通的兵,你明白吗?”

她望着齐巧珊,苦口婆心:“一个普通的军人多久能回来一次啊?袁丽丽对象一年回来一趟!”

她道:“这年头独生子女多,也都吃得起饭,家里有点权势的谁愿意把孩子丢部队上奉献啊?像肃越这种读了军校的,三两下就回到地方上军区做事了!这是少数!大多数都还是农村的孩子!袁丽丽嫁的那是个甘肃兵,一大家子种地的,穷啊!还五口人啊!袁丽丽当了军嫂之后,男方回不来,那谁照顾公婆?就剩下个袁丽丽!”

齐母道:“你是军嫂,你享受你男人身份带给你的待遇,你凭什么不照顾公婆?这给你军嫂的待遇你以为是为了什么?没办法,袁丽丽就只能把公婆接到咱们那儿住!下面还有个没出息的弟弟和弟媳,还有那俩祸害的儿子,一看袁丽丽家是城里的,立刻凑过来住!”

齐父在一旁搭话:“袁丽丽一个人照顾人家一大家子,年纪轻轻个小姑娘累得和我看起来一个年纪,现在生了两胎姑娘,结果那家子还是个重男轻女家庭的,四个人天天轮着骂袁丽丽,你问问你吴阿姨,她都知道,袁丽丽现在过的那日子,酸爽。”

齐母接上话继续道:“而且,最关键的是,你想离婚还离不了!袁丽丽坐个飞机跑去找她男人,她男人就是坚决不见她。没办法,逃回娘家来避难,她男人的弟弟和弟媳妇就抱着儿子跑来闹,说军嫂吃着皇粮不伺候家里老人,说她是骗钱的贱人……你看这是人过的日子吗?”

陈月洲翘翘眉。

军婚还真是可怕,为了保护军人一方安心为国家卖命,另一方可以自由进来,但是不能自由出去。

这么霸王条款的婚姻规则,军人那一方如果真的坏起来……那得多有恃无恐,多嚣张啊?

“所以啊……”齐母叹,“巧姗啊,你跟肃越结婚,我是真的觉得,太好了,幸亏是肃越,真的是太好了。”

她道:“肃越是独生子,父母都是当官的,这一家子没有需要你去赡养的人,你不用从小公主变成一个别人家的佣人,而且肃越这个人,他就是典型的有背景上位,本来盯着他的眼睛就多,他家里又都是文化人,他对自己要求也高,平时对你也不错,真的是难得,所以,我才同意了。”

齐巧珊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于是接着沉默。

齐母叹:“你现在如果是铁了心要离婚,我给你说,你就不要怕离不了,你妈我就算豁了命,躺在他们凌家门口不要我这张老脸了,也能把他们家恶心死,给你把离婚证讨来。”

“妈妈……”齐巧珊一听顿时急了,“你干嘛啊你!”

“但是!如果你不想离,你现在就该干什么干什么,谁都是要上班工作的,没有人有时间天天跟你在这里耗的,刚才肃越在我们面前说了什么你在外面也是听到了,我也不知道他说的话是真是假,但是他说的有些道理你也明白,所以你自己想清楚。”齐母说完,拉上被子直接睡了。

齐巧珊气不过,推门就往出跑,陈月洲及时拉住了她:“我跟你聊聊。”

两人下楼来到医院的一楼大厅,在中央空调的排风口附近找了处长椅坐下。

陈月洲仰头望着天花板,视线有些飘。

他想了很久,问齐巧姗:“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说。”

“你对凌肃越,能原谅吗?”

“怎么可能!我……他给我道歉我都不会原谅的!不可能!”

“那这样吧。”陈月洲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银色的一角钱硬币,“我们现在来抓阄。”

“什么……”

“如果是正面,我现在就陪你去找凌肃越,让他和你协议离婚,你说你不想在北川住了,你也别再在那个房子上投资了。”陈月洲道,“但如果是反面,你就不用去,我代替你去问他要离婚协议书,你也用看他那张脸,对吗?”

说着,陈月洲开始丢硬币。

可硬币刚落在手心上的那一瞬间,齐巧姗一抬手,将硬币抓了过去。

“你干什么?”陈月洲看向齐巧姗,视线里中没有一丝意外。

“……”齐巧姗没有说话。

“人在不用做选择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可是一旦到了不得不做选择的时候,一瞬间就会清楚自己的想法。”陈月洲抓住齐巧姗的手,取出自己的硬币举起,“齐巧姗,其实你内心不想离婚,对吗?”

齐巧姗顿时泪流满面。

“所以告诉我答案吧。”陈月洲问,“问问你自己的内心,你到底想离婚吗?”

“……正常情况下不是应该劝我离婚吗?这年头,老年人劝和不劝离,年轻人劝分不劝合,你怎么还劝合……”

“一般情况我是劝分的。”陈月洲道,“但是,我觉得,如果换一个角度,离婚好像也……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陈月洲挠了挠头:“我也说不清,我是最近才开始思考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自己对不对……”

“……”齐巧珊低下头,不说话。

“我假想过,你离婚和不离婚,利弊有哪些。”陈月洲道,“然后我发现,对于你来说,都不好说,所以你可能内心深处也有类似的想法。”

“……”

“凌肃越不够优秀,只是对你尽了社会上规定的丈夫对妻子部分的行为上的责任,但是,这社会上不负责任的男人太多了,全靠同行衬托,反而显得他筷子里面选旗杆,你怕你再婚再遇到一个还不如他的,是吗?”

“……”齐巧珊吸了吸鼻子,她瞅了眼陈月洲,点了点头。

“其次,国内趋向于没有文化的父母还是居多,思想传统死板还是占大的基数,他父母理性而不多事,他家境优渥后台殷实还对你父母友好和善,这些还是靠同行衬托,又是筷子里面选旗杆,对吗?”

齐巧珊再次点了点头。

“而且,你想要在北川立足,却也知道自己的能力很难目前在北川立足,这个婚又没那么好离,凌肃越也好像不是真正的出轨,你觉得这个婚姻好像让你不满却又并不是差劲到无法继续……对吗?”陈月洲问,“所以,你虽然对凌肃越不满,可是你又觉得他综合分数还是蛮高的,处于一种很难抉择的程度,对吗?”

齐巧珊这次使劲点了点头,她擦了擦眼泪,断断续续道:“我这个人……不擅长谈恋爱……从小就谈过那么几次……遇到的都是渣男……我姬友说了……我……我这种脸……很容易找到渣男的……因为我长得很像那种相夫教子照顾别人的那种人……我可害怕……我遇到人渣了……

而且……我不想离开北川……可是……可是……我现在每天……真的好累……我要照顾爸爸妈妈……我要照顾我的生活……我真的好怀念……好怀念有凌肃越的日子……”

说着说着,她失声痛哭了起来:“可是……可是……可是我是新时代的女性……我告诉我自己……齐巧珊你是个独立的女性你怎么可以为了这种东西而不想和凌肃越离婚……齐巧珊你这样子和那些为了钱的碧池有什么区别……我的自尊心不允许……可是……我的心又很煎熬……我……我看不起劝和的人……我觉得他们是懦夫……可是劝分的……我又觉得他们站着说话不腰疼……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我怎么办……”

陈月洲拍了拍齐巧珊的肩膀:“其实,你没必要这么想,很多人都没有选自己最爱的那个人结婚,其实很多人都选的是自己最需要的那个人结婚,就包括大街上随处可见的相亲也是,他们想的已经不是爱情了,而是眼缘对了之后的条件对称。

因为大多数人对自己的认知真的是平凡又卑微,平凡到没有任何强项支撑他们去追求爱情这种奢侈品,卑微到根本不敢去争取爱情这种奢侈品,大家宁愿选择更现实的生活。”

陈月洲走到齐巧珊面前蹲下,抬头看着泣不成声的齐巧珊,声音温柔:“但是,你不能说他们错了。”

他道:“我曾经要求每个人都必须像我一样,拿命去拼一些东西,如果这个人没有用性命相拼,我就会认为这个人如果遭遇到任何不幸都是她咎由自取。

可是有一天我发现我让一个人拿命去拼一些东西的时候,她还是失败了,甚至她的生活没有任何起色……我觉得她很窝囊的同时,我也很堵,我觉得我……我……我没做错什么,可是却产生了做错了事的心情。

然后我忽然就在想,当初我真的逼她拿命相拼是对的吗吗?是不是其实还有别的解决方案?是不是我之前的解决方案,太过于……简单粗暴了?”

陈月洲拉住齐巧珊的手,眉头紧蹙:“所以,齐巧珊,如果不想离婚,你大可以说出来,你考虑的问题是无数人都在考虑的问题,你也没有必要觉得你很丢脸,我们有其他方式,能让你过得更好。”

齐巧珊微微抬起头,哽咽着看向陈月洲,声音小心翼翼的:“我……真的……可以……不……离婚……过得更好吗……”

“对,可以。”陈月洲道,“只要从今往后,你按照我的规划来。”

……

陈月洲的规划分为两步,第一,找到齐母和齐父,要求二老找凌家父母,让齐巧珊进入军qu工作。

齐母对陈月洲的提议很意外:“军qu……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啊?而且巧姗已经奔三十了还是个本科学历,军队收人有年龄和学历限制啊……再说了……还是个语言专业……我怎么觉得文学类本科的文凭是最不值钱的……”

“不是这样子的。”陈月洲道,“我问了下最近这些天在大院里面打篮球的几个年轻军官,他们说了,大院有个行政楼,行政楼的文职区域有一些文员,都不是军队编制出身,而是普通的外聘。”

“这……巧姗的学历应该不够吧?人家至少得是个硕士吧?”齐父有些尴尬。

“齐巧珊现在就任的那家私企,其实她学历也不够。”陈月洲火速从招聘网上调出齐巧珊工作单位的招聘广告,“请看,她的文员岗位,是要211大学汉语言文学和外国语专业起步,她可是双非类大学出身。”

“这……”齐父尴尬了,“为什么一定要让巧姗进入大院里面工作呢……”

齐母摇了摇头:“你说错了,你应该问为什么肃越家里既然愿意给巧珊找外面的工作,为什么不愿意举手之劳把巧姗放在大院里面工作。”

“这不是显得肃越他家里人找关系了吗?”齐父答。

“你觉得大院里那种非军籍的文员为什么会存在?”齐母看向齐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部队上是缺少会外语的文员吗?啊?这不是上上下下总有人家里有点亲戚什么的没地方安排吗?工资不高、工作不显眼、也没什么优待,就是给个差不多的饭吃,大家都开心。”

齐父:“这和在外面工作有区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