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寻只觉眼前的场景有些熟悉,不正是闭关前被找去给姚公子看病时的样子么。她跟着阿芜走了几步,问道:“燕子坞上都没有大夫的吗?”
阿芜回头看她,眼里却有些呆愣,似是不明白千寻在问什么。千寻无奈地摆摆手,让她继续带路。
两人一路行去,却是到了一处千寻尚未来过的园子,地上铺了松软的红泥。拐过一处围栏,只见眼前出现了大片红色漫向远处。她低头细看,却是曼陀沙华,细窄的花瓣蜷曲交错,丝状的花蕊探出头来。千寻揉了揉跳动的额角,有些头疼,却见阿芜已径直走进了花丛,她只好跟上。
不出多久,眼前见到了一处凉亭,立在火红的一片中,倒像是海中的一处孤岛。一人背手站在亭中,身上穿着群青色的长衫。待走近,那人转过身来,朗目微扫,便定在了千寻身上,疏眉轻动。
千寻只觉头痛,见那人不做声,心下有些不快,面上淡淡地走进了亭子,却见一矮小的身影躺在亭栏便的长椅上,面色白得厉害,眼睛紧紧闭着,不是阿凌是谁!
她心中一凛,快步上前搭脉查看,不过片刻就皱起眉来,探手要去拿腰间的针囊,忽手上一顿,改去袖中取了另一个小布包,打开后却是一套金针。她快速解开了阿凌的上衣,之间他胸前起了一层黑气,右手已如电般刺入了五根金针,锁住他心脉四周的几处大穴。左手抵住他的手心,缓缓输入沐风真气。
一套快针下来,阿凌胸前的黑气渐渐褪去,脸上仍旧有些苍白。千寻手上真气不断,心下却越发疑惑,这寒毒早已被压制妥帖,怎么提早发作了起来。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功夫,阿凌身上的金针都被拔了下来,脸上渐渐有了些血色。千寻缓缓舒了口气,正要收拾金针,才想起那人还站在身后。她回过身去,向他一礼,道:“有劳公子看顾,却不知他为何会如此?”
那人轻笑一声,道:“我也是来赏花的,见这小童倒在丛中,便让这园中的小婢去寻他家人。”
家人?千寻不由多看了他两眼,只见他面色坦然,挂着的笑意。遂点点头,道了谢。那人却从身后的石桌上拈了朵曼珠沙华,递给千寻,道:“他手里捏着这朵花,想是要给你的。”说着,他看了看天色。“我今日正要离开此处,时辰差不多了,这就少陪了。”
千寻请他自便,转身要去看阿凌,却见他已腾地坐起,看着亭外喊道:“又是你!你又来抢我的花!”他才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自己却全然不知,只是喊话的声音有些沙哑,自己也是一愣,转眼就见到了看着自己的阿寻。他一瘪嘴,委屈道:“阿寻,我给你找了朵好看的花,上次被他骗走了,今天他又来!”
千寻有些无奈地摸摸他的头,手里还捏着那人递给她的花,放到阿凌地眼前安慰道:“不是在这里吗?”说道这里,她忽然噤声,直直看着手里的这朵花。虽同样是鲜红色泽,细窄弯曲的花瓣,底部却长了密集的黑斑,从花心向外延伸,渐渐稀疏。探出的细蕊上,环着一圈圈密纹,若不细看,却是极难分辨。
千寻面色微沉。这哪里还是什么曼珠沙华,分明是一株伽蓝偈!难怪阿凌会提早毒发,伽蓝偈不正是此毒一味药引么。思及此处,千寻抬头要去寻那人,却已不见了他的踪影。再问那小婢,却是一问三不知。只觉阿凌拉了拉她的袖子,道:“阿寻,你怎么不问我?几日前我就找到一棵这样的,觉得好看,哪知他跑了出来,说也想要。”
千寻用素帕包了那花,塞进袖子里,才转头问道:“你是在哪里找到这花的?”
阿凌眨了眨眼,有些神秘道:“我可找了许久呢,就这颗和别的不同。”说完,他有别开脑袋,扬起下巴,得意洋洋地等千寻继续问他。哪知千寻沉吟了半晌,才道:“我们回去吧。”说完,便走出了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