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五,谷雨。芍药抽红锐,荼醾缒绿长。
往年这个时候,秦蔚要么在山庄品茶赏花,要么在风月场中一掷千金,没有不闲着的。而今年却不同。
一百玄甲,一百白甲,随世子下山。暗中不知还跟随着多少神出鬼没的暗卫。
秦蔚抬头看了一眼阴沉沉的天空,笑叹道:“是个杀人放火的天气。”
此去苍梧郡苍梧山。
据不平馆异人密报,那位在清榻司算得上是个人物的“蝠翼”日前便携妻儿动身前往苍梧山踏青,然而不平馆的人却在苍梧山附近发现有人屯兵的痕迹,山中少说藏了一千人。
王府那边出动赤虎三千人,连带世子秦蔚在内的两百人为斥候。
可秦蔚并不愿意单单只做斥候,即便她手中只有区区两百人。“蝠翼”二字激起了她骨子里的血腥气。晏楚之也知道自家主子是什么脾气,但围猎在即他分身乏术不能亲自劝服世子爷,只好宛转写信给路春永,请他劝殿下冷静。
可路春永收到信后,直接将信放到世子跟前,平静地问了一句:“殿下可能惜命保命?”
秦蔚眉梢眼角尽是自负:“我还等着路先生助我袭爵后握王权与军权于一手呢!”
路春永一句未劝。
这次从查到“蝠翼”的踪迹到展开围猎仅仅用了三个多月的时间,比起上次快了不止一倍,足见沈礼策那节度使的身份之便有多好用,也足见沈氏手下的交州官场也并非无缝的鸡蛋。这无疑为秦沈两家更加紧密地合作提供了契机。
春雷闷闷,好像神明于九天之上敲响大鼓。骤雨紧接着雷声而下,在铁甲上溅起一层白蒙蒙的水花,好似为那玄白两甲勾勒了一圈雾气,使得他们宛如来自幽冥的勾魂,所过之处,皆为死地。
秦蔚携两百骑到达郡治广信时,天色已近黄昏,可春雨仍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几乎交织成网。
兴许是因为阴雨天气,又或是严苛的宵禁,此时城中路上已没有行人,家家户户紧闭门户。马蹄踢踏声在空荡荡静悄悄的城中回响不绝,让秦蔚突然有种自己进了埋伏的错觉。
她正这么想着,竟在繁杂雨声中听见城门缓缓关闭的声音!
她抬手做了个手势,两百骑立即停下将世子围在中间,做出防御的姿态。
城外的天光在两扇黑沉沉的城门挤压间收缩成一线,最终被彻底湮灭,数十匹战马载着身着玄黑战甲的武士掠出城楼的阴影,正好与路中的两百骑来了个面对面。
只需一瞬,双方都认出了对面的甲胄,却又双双不敢轻易放下戒备,两厢沉默对峙。
最终是那数十骑按捺不住,扬声喊道:“在下雪漭骠骑营曹玖,敢问对面玄甲白甲的兄弟是哪一营的?”
秦蔚朝玄甲老刘偏了偏头,老刘会意回道:“世子座下近卫。”
数十骑玄甲当即遥遥下马拱手作揖:“见过世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