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世者古得天道者无道避世者仆承罪者绝缘(下)

……我媳妇会打死我的,没准你媳妇也要揍我。

外头还在哗啦啦地下着雨,林霁风忽然想要脱光了衣服冲出去跑个几圈淋个透心凉,风寒发热还最好病到昏迷不醒,这样就不用管这一桩桩的糟心事儿了。

林霁风唉声叹气地去找妹妹,柔兰公主终于忍不住冲出来,与丈夫道:“黛玉真的必须走么?”

林睿的回答却模棱两可:“或许吧。”

……

黛玉闺房之中,远远见林霁风过来,宝钗立即退出,只留黛玉蹙着眉问哥哥:“到底出什么事了?”怎么会一脸苦相?

林霁风看着妹妹清澈漂亮的大眼睛,怎么都觉得不忍心,却还是要硬着头皮说:“太子他……去玄真观了。”

“——什么?”黛玉紧紧捂住了嘴。

林霁风赶紧再从头到尾解释了一遍,真的很荒谬,直到现在,林霁风都觉得自己不是上了个朝,而是刚刚看完了一折戏,戏文晦涩难懂转承莫名其妙临到结局更是淋了一大盆的狗血……让人忍不住想往台上扔烂菜叶子臭鸡蛋,甚至想将捏点火药团成个炮弹往上头砸。

黛玉却扣紧了手心,双眼怔怔:“怪不得他会说那种话,会让我等他。”

会亲自去贾家找她,会与她告别,还有那个轻轻的吻……一直的忧虑终于应验,原来,真的不是她多想。

林霁风按着膝盖半蹲下,抬头跟妹妹对眼睛,仔细地瞧了又瞧,很是担忧:“想哭就哭,别忍着,哥不笑话你。”

黛玉垂着眸儿,眼中却没有水汽,扣着手心,再次心疼、心酸。真如宝姐姐说的,“他的那一半,你帮不上忙”。

“哥哥。”

“什么?哥听着呢。”

“我……要回扬州么?”

太子出家了,还没嫁的太子妃除了自缢,大概也只有逃跑一路可走了。黛玉不会傻到去自寻短见,况且,扪心自问自己想不想等,要不要信?答案都是肯定的,黛玉在心里默默道,既已经哭死过一回,这辈子……难道还能更糟糕么?

妹子居然猜到了。林霁风叹气儿,只得告知:“现在还有点不安全,等过几天,哥送你回去。”

看妹妹乖巧地直点头,不哭不闹什么委屈都往肚子里咽,林霁风真是再次恨不能去玄真观揍那个“始乱终弃”的臭小子一顿,牙一咬便出歪主意:“妹子,想不想去见见他?”

“见……他?”黛玉猛然抬起头,期盼又不可思议,“现在可以?”

林霁风无所顾忌:“没什么不可以的,他是舍身又不是圈禁。”玄真观是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可外头一圈是侍卫司,里头一圈是何致的人,都能“蒙混”过去。

再说,太子都决议去“寻死”了,临了还让甄司务狠狠坑他一把,会没有后手?打死他也不信!既然已经被拖下了水,那不妨主动点,探一探那对“君子坦荡”的师徒到底想做什么。何致或许愿意做冯唐,他林霁风可不想做贾敬——那是个妖精。

“晚上哥哥带你去,那臭小子欠咱们一个解释。”

黛玉轻轻地点了点头,正想抱着膝盖蜷成一团儿,却忽然僵了僵。又抬起头,紧紧盯着林霁风,一字一顿道:“哥,我不是很明白。但是,我觉得,应该……没有结束。”

林霁风叹气,自家妹妹胆小却敏感,真不容易糊弄:“肯定没结束。太子还活着,贾敬也活着,但现在谁都看不清楚,大家都是摸着石头过河,走一步看一步。”

“哥。”

“什么事?”

“宝姐姐和许县主还没走吧?”

“还没走。”镇国公那围得水泄不通的人潮得退一会儿呢。

林霁风话音未落,便见黛玉腾地站了起来,急得脸儿都皱起来了:“千万别让她们走,留她们多住几天,尤其是宝姐姐!”

林黛玉、薛宝钗、许檀,三个都是县主。县主出行不可抛头露面,都是坐轿子、带护卫,极容易搞混淆。黛玉有个当将军的叔叔,护卫自是管够;宝钗是要案人证,身边的人也较多。若不是平素就没什么差别,黛玉也不会请宝钗来做自己的替身。

经历过如此之多流言蜚语的侵袭,黛玉哪能不知道?太子犯下杀孽、舍身出家,明里暗里盯着太子妃的不知道有多少!若只是看笑话就罢了,就怕有伺机寻衅或寻仇的,已之厄运若施加于她人之身,岂不是作孽?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林霁风欲哭无泪:妹子,被弄得不尴不尬嫁不成又悔不了的是你啊,居然还去操别人的心!这么善良乖巧温柔体贴的可爱妹子,怎么偏被那个心思比海深的臭小子骗去了呢?

“我晚上去见他……”黛玉刚刚站得太急,伤口猛然一扯竟有些头晕目眩,赶紧扶住床檐,缓缓坐下。心脏处跳得很是厉害,不知道自己所担心的有没有必要,也不知道急切地想见面是否必要……真如哥哥所说,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

……

小心总是没错的。

虚虚实实方能掩人耳目。

下午,京城不少人接到来自各种渠道的密报:今夜,林县主将密会太子。

官道民道贼道鼠道。连甄老爷子也接到了消息,不由叹气儿,果然如他所想,林霁风身边的这些人“颇有门道”;也果然如太子所料,林霁风的个性是遇强则强,虽极为惫懒,却总有一股子拧劲儿,不愿为人利用,而回选择主动施为。

夜间,淅淅沥沥的小雨,五顶小轿离开长公主府,其中一顶从漆黑小巷中绕行了半个时辰方进入参知政事府,一刻之中,参知政事府中响起一声轰隆巨响,火光漫天,一如昨夜的官渡河道。

隔岸观火,依旧是兔死狐悲。

不远处,一柄精致油纸伞滑落在地,黛玉忍不住发颤,如果刚刚进去的是她,只怕已经被炸得粉身碎骨!

林霁风也瞪圆了眼睛:“怎么可能,贾敬就是有天大的能耐,也不可能仅仅一个下午就在你家里埋了炸药!”

冷雨从昨晚下到今晚,整整十二个时辰,他还埋火药,这真不是人干事儿,非得是妖精的头脑。

有人招供了:“是我炸的。”

转头,就看见一身白衣服,林霁风差点以为见鬼了:“太子?”怎么跑这儿来了?

云涯身上穿的是白色道袍,衣摆处绣了几道云纹。说是道袍,看着竟比寻常还精贵些,可见当朝太子平时穿的是有多素净。跟蓝衫如水白须飘飘的贾敬不同,云涯看着没有一丝仙风道骨的感觉,秋夜霜寒露重,就是冷冽得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