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似是有松口之意了……萧若繁心下明了,面上却不露痕迹,坦然道:“公主对臣一片深情,臣不敢辜负。虽然臣为萧家唯一的嫡枝,然仍有庶枝在故乡,就算没有亲生子嗣,臣也可从族中过继一人。”
萧家的庶枝确实早已远走京城,回了故乡,当然也是因为当年太皇太后所做的那遭“不地道”的事儿,书香世家自认丢不起这个脸;而且庶枝从没落过什么大便宜,出了事却还得一起担个恶名,谁愿意?干脆,分了家,老死不相往来。
分了家,还想抢人家的儿子,肯定没什么容易,不过“事在人为”……而且,经历这么多事儿,回头看,子嗣算什么?连皇上都不想要亲生子嗣,生了护不住,护的又离了心,真不如不生,平白受气,平白还要再往下害一辈儿。
云朔再次与云涯对视,更觉得诡异,萧若繁这是连后路都想好了。
想了想,云朔这么回答:“你先回去养伤,现在不是说此事的时机。”本朝没有让公主守望门寡的道理,当然就弄月那德行崔家也不敢要;不过,临成婚死了准驸马,弄月的婚事怎么都得再晾个一年半载。
萧若繁恭敬退下,低垂的清目中带着一丝笃定,皇上没有回绝,也就是说,会“考虑”此事。
等到内侍关好门,云朔才皱眉,问云涯:“你怎么看?”
云涯很迟疑:“儿臣……猜不准。”
云朔不由冷笑:“你连云翳的心思都能摸个七七八八,反而猜不准萧若繁的心思?”
“父皇”这性子确实偏激了些,记恩也记仇,刚刚才被自己挤兑过,立马就报复了回来。云涯无奈,只得坦诚道:“儿臣只能说,他选这个时机求娶弄月,除了是真的非卿不娶,真的一往情深……儿臣想不到其他理由。”或许是趁着弄月禁足赶紧先把事儿往谱上靠,省的拖下去夜长梦多,公主殿下的幺蛾子更多。
云朔眯起眼睛:“难道不是怕朕对着萧家翻旧账,连累他,才想借弄月保命的?”
云涯摇摇头,继续道:“儿臣以为,他今日的表现,根本就是不要命。”故意当着他的面说曾想求娶黛玉,分明就是得罪他这个太子……分明就是表现出,他为了将大公主舀到手,连太子都敢得罪;不为性命,就为了弄月那个疯丫头。
娶弄月的代价,萧若繁从来都很清楚。主动提出辞官,同样也是表明决心。
弄月太耀眼了,明明是郡主,却比真正的公主活得还恣意,就如天上那轮圆月,皎白如玉,尽洒清辉,如倾斜而下的银河之水。
天道无常,星月从来不可齐辉,月明则星黯淡。萧若繁想做弄月的驸马,必然要放弃他的抱负,或者说是野心。
云涯看着外头,不由有些感慨,却忽听云朔又问了一句:“照你看,萧若繁今日所说的,弄月……是不是真喜欢他?”
……真被他带跑偏了?
看父皇一副纠结的模样,云涯没好意思说实话:虽然萧若繁字字句句皆入情入理,可那连起来,就是一通标准的胡说八道,信口开河的程度不输那日密牢里的林霁风。
云涯只是挑起一抹冷笑,建议:“父皇,弄月一向极有主意,此事,不妨问问她的意思。”
来而不往非礼也,萧若繁明摆着说肖想黛玉,那他这个太子,也总不能当没听到。
肯定是要问弄月是否肯嫁,就是,派人过去的时候,还得叮嘱一声儿,侍卫们千万得保持警惕,别让大公主又气势汹汹地提了把剑冲出来……这次,估摸着她真想杀人来着。
……
伤口还没愈合,胸口裹着层层的绷带,萧若繁靠在雕花的廊柱边,分出身体大半的承重,时不时“咳咳”几声,却还硬撑着。
非得等不可,性命攸关,不可儿戏。
果然,没一会儿,御书房那头,一个小太监苦着一张脸出来,去的果然是沁芳苑的方向。
“果然不该提林姑娘。”萧若繁苦笑一声,转身,去宁康宫,毕竟那时宫里鲜少的几个、弄月不敢提着剑往里闯的地方。
太皇太后已然闭门礼佛,却还是消息灵通,见萧若繁过来,略抬起眼,依旧刚硬:“你与皇上怎么说的?”
萧若繁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地告知。
萧氏听完,不由冷笑:“胆子够大。”